这是晏云清第一次恨上一个人。
也是晏云清如此无力的对上一个人。
百善孝为先,单单凭那个女人是她的亲生母亲这个身份,只要她不曾将她虐待致残致重伤,她就不可以还手,甚至没有办法讨回公道。
“你妈为什么打你?还不是你和她犟嘴了?”
“谁家孩子没挨过打?你刚才说的那叫什么话,一点规矩都没有。”
“这个孩子,真的一点都不懂事。”
“也就是她,要是我家雯雯,才不会这样。”
回想着许家人的话,以及那个孩子见惯不怪的漠然眼神,晏云清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为什么会这样?
她无法理解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些人会是这样的态度和嘴脸?
如果这就是家人的话。
那真的挺没意思的。
一个没有养过她一天的女人,却理直气壮的要求她按照她们的规划结婚生子,甚至连结婚对象也是被指定好的,如果不同意,就用言语贬低,施加暴力,来从精神和□□双重层面来打压她。
这就是生母的权力吗?
仅仅因为她生了你,就可以对你的人生指手画脚,对于你的拒绝,施以暴力吗?
难道孩子只是父母手中的玩具?
果然从小没养在身边的,就是养不熟?
能够说出这种话的人,有什么资格当妈!
在这样的家庭,这样的母亲的教育下,即使是君子,怕是也会挨上不少打吧。
回想起姜芸所控诉的,姜招娣的那些所作所为,晏云清第一次如此感同身受的感觉到她所经历过的苦难。
在那些无人知晓的日子里,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晏云清第一次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后悔的情绪。
挺没意思的,有这样的生母,回到这样的地方,真的挺没意思的。
这样的家庭,这样的母亲,如果她像姜芸那样,也在姜招娣身边过了那么久,估计以她的性子,怕是活不到二十四岁。
晏云清生得明艳娇贵,可内里却有一副不屈不折的倔强傲骨,一身矜贵气里也藏着几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
今天姜招娣的这一巴掌,不仅打碎了晏云清对她所有的孺慕之情,更是生生把晏云清所有的骄傲矜贵给打碎了。
狼狈跑出许家,晏云清越想越气,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心中的怒火也越烧越旺。
今日之耻,她毕生难忘。
姜招娣,这个女人根本不配为母。
这一巴掌,这一番折辱,总有一日,她会让她自己主动还给她的。
从许家巷道走回大街,她漫无目的独自的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这条街虽然是后街主道,可两边都是店铺和住宅,没什么路灯。
这会儿除了偶尔遇到几个吃完晚饭出来散步的,几乎看不到其他人,晏云清一个人于黑暗中行走,抬头,是皎皎明月,随行的,是温柔晚风,繁星点点,自是清静。
待走到古镇景区入口,她找了张长椅坐下,对面是古色古香刷着檀木漆,贴着青砖的农村商业银行,不远处是青色石板铺成的烟波桥,桥边沿的彩灯,蓝黄两道,一眼望去,静谧又温柔。
看着远处灯火,感受着徐徐晚风,在发现自己真的孤身一人身处异地无家可归后,看着夜空中的明月,心中的委屈再也无法压抑,一粒粒珍珠似的泪珠从红红的眼眶直直掉落,一颗颗一粒粒,无声又无息。
晏云清没了那泼天富贵,豪门世家做底气,根本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她倔强爱哭,娇蛮任性不讲理,又极容易情绪化。爱面子喜奢华,受不了一点儿冷落,半点委屈。
可自从她来到沙溪后,就一直在压抑自己,委屈自己,伪装自己。
她也曾经是个千娇百宠着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所求皆可得的大小姐啊。
从她的生日宴,到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晏云清终于感觉她撑不下去了。
她就像一只原本遨游于海洋,成群结队,自在逍遥,却一朝突变,被独自困于苍蓝囚牢的鲸鱼。
在这苍蓝囚笼里,她很孤独,是那种拥有一大片天空和海洋,却难以见到另一只鲸鱼的孤独。
大部分时间,这种孤独尚且还可以忍受,可偶尔,也会有难以忍受的时候,于是,这苍蓝空旷的深海,有了恍若来自远古的沉沉鲸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