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巫婆姓张,是高一九班的语文老师,头发花白,精神矍铄,带过他们这一届就退休了。因为她老人家层出不穷的惩罚方式,被学生们亲切的冠以老巫婆这个爱称。
申家庆和池冰迟到了,老巫婆惩罚他们俩蹲在讲台上听课。
八十年代的教室里,用的还是水泥抹平后刷上几层墨汁的那种老式黑板,老师都是站在水泥砌成的一级台阶上讲课,这个水泥台阶就叫做讲台,尺寸几乎和黑板同宽。
这节课讲的是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做为全校最出色、最负责任的语文老师,老巫婆的板书闻名全校。只要上课,不写个三板五板的都不能尽兴。
张老师左手拿着板擦,右手指间捏着根白色粉笔,将课文讲得声情并茂,笔尖在黑板上行走跳跃间,粉尘飞扬。
申家庆距离老师比较近,个子又高,接的粉笔灰比池冰多得不是一点半点。
没几分钟,就在他乌黑的头发上落了一层,把他打扮得灰头土脸的,呛得他不住的用手揉鼻子和眼睛,却也只能无奈的苦笑。
上次迟到是前天的事,张老师罚他提着装满水的水桶站了整整一节课。那天下课后,他的胳膊都差点变成棍子,比较起来,这次的罚蹲讲台简直是小儿科。
池冰偶然抬头看见他的奇葩造型,没忍住扑地笑了,申家庆不满地瞪她,她无声的做了个口型,“白发老爷爷。”
申家庆胸腔中怒火噌噌地往上冒,可惜碍于老师在场,敢怒不敢言,只好狠狠的拿眼刀甩她,上下牙碰在一起磨,仿佛想要把她咬碎。
张老师那是修炼成精的老奸巨滑,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把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气得脸色涨红地把手里的黑板擦冲着二人没头没脑的扔了过去,“蹲着还不消停,以为我给你们开茶话会呢。”
黑板擦从张老师手里脱出去后,一路带风的直奔池冰的天灵盖儿。
这玩意儿是实木所制,又有棱角,很沉重,打在脑袋上不出血也得鼓个大包,没有五七八天的不可能痊愈。
申家庆担心池冰小脑袋不抗打,很有担当的伸出胳膊挡了一下。
黑板擦中途被强迫改变运行轨道,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后啪地落在第一排一位男生的课桌上,溅起一股烟尘,呛得男生捂着嘴咳嗽。
同学们轰堂大笑,惹得张老师又是一阵训斥。
下课铃声终于打响,老师宣布下课,同学们欢呼着一窝蜂似的涌出去放风。
只有申家庆和池冰被留下来继续接受张老师的谆谆教导。
“下次再敢迟到,你们俩就蹲走廊上听课,听到没有?”
“听到了。”
“不敢再迟到了。”
老巫婆得到二人的保证,大发慈悲的夹起教案转身走了。
身后的少男少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对方的狼狈模样逗得吃吃地笑。
她十二岁失去父母,守着空房子独自生活四年,没亲没帮的小女孩一个人顶门立户过日子,个中苦难自不必说。
他十七岁母亲去世,父亲和兄弟姐妹没有把他当人的,挨打受骂简直是家常便饭,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在这阳光明媚的清晨,他们彼此陪伴着,苦中作乐。
生活窘迫,世态炎凉,好在他们还有彼此可以真诚相待!
“还笑,要不是你天天睡懒觉,能被罚吃粉笔灰吗?明天早点起来。”
少年时期的申家庆长得很好看,尤其那双眼睛,总是星光点点,再多的苦难也没有将其磨灭。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幽怨地揉着膝盖,长睫毛忽闪着,还沾着点儿淡淡的粉笔灰。
太阳升起来了,透过窗子照在少年的身上。
瘦削颀长的身姿,俊朗而尚显稚嫩的面容,被罩在金光当中,犹如童话中的王子。
池冰看得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