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又回到了小森林,这一次,连人带行李都被搬过来了。 晚上在客栈,她其实没吃什么亏。 浴室门被推开的一刹那,一个又瘦又矮小的黑色身影朝她扑过来,她用皮搋子捅向他的肚子。 许是肚子被皮搋子捅狠了,黑色身影推开她,捂住肚子。 鹿鸣用皮搋子朝他两边肩膀各捅了一下,被他一手拽住,往前一拉,再往后一推,把她推翻在地,转身去拿洗水台上的相机包。 鹿鸣急了,相机里面有最新拍的照片,是她拿命换来的,决不能让他拿走。 她迅速爬起来,去抢他手中的相机包。 两个人你抢我夺。 虽然对方是男人,但体型瘦小,鹿鸣在野外跑得多,手脚麻利,力气也不小,死死地抱着相机包,又踢又咬。 混乱中,鹿鸣踢到了他两腿间,他在地上蹲了好一会儿,她趁机跑向门口,大喊救命。 黑色身影很快爬起来,拽住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后拉,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鹿鸣头往后仰,他穿的是连帽卫衣,没有戴口罩,从他的脸型她能断定,他就是纵火的那个男人! 他拖着她往房间里退,鹿鸣抬脚用力踹门,尽量弄出大的声音。 幸运的是,程子涛从外面回房间,经过走廊,听到她房间里的动静,用力踹门。 门一开,程子涛还没进来,黑色身影转身跑向窗户,从窗户爬了出去。 她住的是二楼,楼层不高,最终还是让他跑了。 …… 鹿鸣半躺在床上,把事情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 靳枫又气又心疼,“下次遇到这种事,你首先要做的是逃命,不是跟他抢东西,万一对方拿枪动刀,你还有命吗?” “……”她紧紧地抱着相机包,只他看着,不说话。 鹿鸣忽然想起什么,抱着相机包,跳下床,把行李箱打开,翻了半天,最后蹲坐在地上,眼泪哗啦滚下来,嘴里喃喃自语,“不见了,被他偷走了……” 《呦呦鹿鸣》那张照片不见了! 靳枫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除了心疼,一肚子的气瞬间没了。 她的性格他最清楚,能让她感兴趣的人和东西不多,一旦喜欢一样东西,就宝贝得跟命一样,不允许任何人侵犯,这种小孩子的脾性,竟然一点都没变。 这让他想起,他曾经也是属于她的 靳枫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喜悦,只是,转眼又变得惆怅。 现在和以后呢? 他走到她身前,连人带包,一同抱回床上,“不管是什么东西,丢了就丢了,只要人没事就好。” 靳枫递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鹿鸣喝了一大口水,渐渐平静下来。 她想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偷我的照片,拿我的相机呢?” “什么照片?” “我以前拍的一张照片。” 鹿鸣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他,是她八年前给他拍的那张裸`照。 如果是以前,他们还是男女朋友关系,她觉得没什么,可现在他们什么也不是,她有些难以启齿。 靳枫也没继续追问,拿着手机拨电话,接连打了两个电话。 “你先睡,我出去一趟,那个人了受伤,肯定跑不了多远,要抓到应该不难。一会儿云杉会过来,还有支队的两个人。” 鹿鸣点点头,目送他的身影离开,到了门口,忍不住叫住他。 “靳枫……” 他脚步顿住,回头看向她,眼神询问她还有什么事。 “小心点。” “好!”他嘴角瞬间上扬,转身离开了房间。 鹿鸣疲惫至极,没多久就睡着了。 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鹿鸣下楼,只看到云杉,正坐在原木长桌前,埋头写什么东西。 “你醒啦?昨晚睡得怎么样?饿了没有?想吃什么?”云杉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转向她,冲她微微一笑: “还是核桃饭吗?这次不用等三天,食材都是现成的。就怕我有一段时间没做了,会有点手生。” “一段时间没做?”鹿鸣不解。 “对啊,你第二次来的那天之后,我就没来过这里了。” 核桃饭不是云杉做的,那她和程子涛这段时间吃的核桃饭是谁做的? “他呢?”鹿鸣一路走下来,没看到靳枫。 “我哥吗?他昨晚没回来。他说有个朋友在,让我过来帮忙照顾,好巧,原来这个朋友就是你。” 云杉笑望着她,看她的眼神充满好奇。 “就这两个月的时间,你是怎么成为他这么亲密的朋友的?还可以睡他的房间。我还以为这种事,只会发生在他那个收不到信的心上人身上呢。” “……”鹿鸣含糊过去,注意力被“收不到信的心上人”这个说法吸引。 她没来得及问,靳枫打来电话,让她远程听十五个偷伐林木罪犯的声音。 云杉起身,指了指厨房的方向,示意她去做饭了。 鹿鸣点头,仔细听电话里的声音。 “我偷伐林木,盗窃国家森林资源,猪狗不如……” 每个人都是同一句话开头,后面是一些保证不再犯之类的话,一直念,直到她能确认不是她在森林里听到的那个声音才停。 辨声结束,鹿鸣确认,这十五个人里面没有主犯。 “纵火犯抓到了吗?”挂电话之前,鹿鸣忍不住问了一句。 “暂时还没,这两天你就留在小森林,不要出来。” “……”鹿鸣想问为什么,电话里面有人在叫‘三哥’,汇报工作上的事,“好,你先忙。” 她挂了电话,想了想,不用问其实也能想到,如果有人知道是她报的火警,很有可能会打击报复她,再发生类似昨晚的事。 可她想不通,昨天上午报的火警,晚上就有人找到了她住的客栈,消息走漏得未免也太快了,除非是熟人,早就知道她住哪里。 鹿鸣把她身边的人都想了个遍,想不出谁会这么做。 她懒得再费神,去洗刷完,回到大厅,路过云杉坐过的座位,旁边有一个收纳盒,盒盖是打开的,里面密密麻麻竖着排列的信。 上面放着两封没有封口的信,信纸是摊开的,上面好像抄的是一首诗。 大厅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无法克制内心的好奇,瞄了一眼诗的内容: 愿我所做的一切 能给我们的孩子 一片蓝的天空 草字头的那种蓝 蓝得让人晕眩 是没有被雾霾使用过的蓝。 …… 没有抬头,也没有署名,只有日期,就是最近不久。旁边另一封也是诗: 我抬头看山 却看到了你 从一座山到另一座山 有落叶的地方就有树 每一棵树都是我给你的应许时光 冷杉的时光 松树的时光 白杨的时光 总之 我给你的时光全是木字旁。 …… 鹿鸣有些意外,这两首诗都是她以前写的,为什么云杉会抄这些东西? 她想看看信封上的地址,听到脚步声,只好回到自己的座位。 “饿坏了吧,鸳鸯核桃饭做好了。” 云杉端着两份核桃饭,兴致勃勃地走到长桌旁,一份放到她面前,自己端着一份,坐到对面。 鹿鸣看着眼前深红色的核桃饭,一点食欲也没有。 “为什么颜色这么深?” “我加了红枣,红枣补血,适合女性。你先尝一下。” “……”鹿鸣现在能确定,之前的核桃饭不是她做的,不知为何,心中又喜又忧。 她尝了一口,便吃不下了,又觉得不礼貌,硬着头皮,把整份核桃饭吃完了。 “这下我哥没话说了,他那么肯定,说你不会吃我做的鸳鸯核桃饭。看吧,全都吃完了。” 云杉两眼放光,整个人兴奋得不行,她一边说话,一边继续抄写。 鹿鸣瞄了一眼,她在抄写她刚才看过的两首诗,她问她是不是在练字。 云杉笑着摇头,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才压低声音解释。 “我哥一直往这个地址寄信,不知道为什么,这半年突然不寄了。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天都抄一首诗,有时候还不止一首,放抽屉里。我偷出来抄一遍,把他的放回去,再把我抄的寄过去,说不定哪天那个人就收到了呢。” “……”鹿鸣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是无意间从张小雄口中知道,云杉和靳枫其实不是亲兄妹,她一直帮他照顾被烧成植物人的父亲。 云杉应该是喜欢他的。 鹿鸣心里堵得慌,让她自己去忙,不用留在这里陪她,便上楼回房间去了。 后面两天时间,鹿鸣什么地方也没去,一直留在小森林里,大部分是她一个人,有时候云杉在。 她要么在房间里用电脑修图,要么看书,饿了就随便找点东西吃,晚上忙到半夜,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才爬上`床睡觉。 靳枫一直没回来,只是偶尔打电话过来。 这样刚好。 鹿鸣暗自庆幸,她在离开之前,不用面对他,也不用想他的未来有云杉这么好的女人相伴,她是不是应该为他高兴。 她一点都不高兴,可找不出不高兴的理由。 鹿鸣偶尔会想到那些信,他是给谁寄信?会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