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后,艳阳高照,刺眼的阳光伴着知了不知疲倦的鸣叫一同交织在这片悠闲而恬静的村庄中。大人们各自忙碌着手中的活计,大一点的孩子们在帮忙父母做些什么,而小一点的孩子则聚在一起嬉闹着。
“张秀才是怎么了?不是一直躺在家里吗?最近怎么傻呆呆的一个人望着天。是不是冲撞了神灵了?”孩子和小伙伴们交谈着。
“我听爹爹说,张秀才自从磕了头以后,好像得了失心疯。可怕着啦。爹爹说不让我靠近他。”
“对对,我听俺娘也是这样嘱咐我。俺娘还说,多可惜的孩子村子里唯一有前途的读书人,就这样疯掉了。真是可惜。俺娘还说,是新娶得媳妇命硬,面带克夫相,这才把张大哥克疯的。”
“去去去,一群乱嚼舌头根野孩子!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你们的嘴!”少女身着蓝底白花棉布长裙,腰身系着一条淡青色麻布腰带,将少女的身段衬托得无限美好。乌黑色的长发微微盘起当下江南最流行的双螺髻,配起娟秀的容貌,雪嫩的肌肤,形成一种让人安心恬静的羞美。
“哦~哦~张秀才的婆娘来了,大家快跑啊。不要被她抓到。”孩子们见少女发出呵斥便做鸟兽状乎的一下子便逃了个干净。
少女听了孩子们在背后说的流言,虽然童言无忌,不需要太在意,但少女的心永远细腻如丝,这些话深深的勾起了少女心中的委屈与悲愤。少女少时也算出自书香世家,确也算识字的,父亲是个落读书人,虽然屡试不中,在大户家的私塾里教些孩子启蒙。也算是可以维持家中生计的。不料天降不测,早些年黄河多处决口,整个县里短短的几个时辰已变成了一片汪洋。朝廷也曾急肈命内阁在最短的时间内凑集粮米赈济灾民。但远水如何解得了近火。
待赈灾粮运来之时,县里的百姓已有一部分体质不强的人病死,饿死。古语云,天灾后必瘟疫横行,百姓中也有不少人染上了瘟疫。父亲本是个读书人,平时一心饱读圣贤书,却手无缚鸡之力,在如此猛烈的天灾考验下,撒手人寰了。而母亲却因为父亲的去世,过度悲伤,忧劳成疾,不久便染上了瘟疫。当朝廷的赈灾粮来救他们那母女的时候,母亲摸着女儿有些泥泞却稚嫩的小脸,眼角默默留下了眼泪,嘱咐女儿要好好活下去,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而后少女被邻县的张老爷收养跟在大夫人身边做丫鬟。由于少女俊俏可人,温柔大方,且又读书识字深得张老爷和夫人的喜爱。两年前张家少爷不小心撞破了头,伤到了脑子,半迷半醒,很多人都怀疑是冲撞了神灵。而后清醒过来,确终日胡言乱语,近日又举口不言。
请了多少十里八乡的名医,均看不出个所以然,束手无策之际郎中们把张少爷的病归结为了失心疯。有些郎中劝解张老爷或许应该请个道士来给少爷去去邪气。被张老爷一听便急了,一顿呵骂将这群庸医轰出大门。此后张家少爷失了心疯的谣言便在县里传了开来。
后来夫人与老爷商量给少爷寻个媳妇,冲冲喜气,也许儿子的病就会好了。在张少爷撞了头之前,与临县的书香世家孙家小姐订过一门亲事。孙家的太爷爷考中过进士,官拜直到绍兴府的布政使。但后面几代人虽然都很努力参加科举,却再没有出过一个举人。家境虽不富裕,却也还算小康。原本门当户对一门亲事,忽然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了。张家少爷迟迟没有痊愈的迹象。孙家也着了急,总不能让我家的闺女一嫁过去便守了活寡啊。不行,得悔婚!
孙家一悔婚,上哪给少爷张罗一个媳妇冲洗呢。这便四处张罗哪家愿意与张家结这门亲事。但现在张家大少爷时常疯疯癫癫,哪家也不愿将自己好好的闺女嫁了过来。最后只有少女念及往日老爷夫人对自己的恩情,全心全意伺候张少爷,张老爷看在眼里,问少女是否愿意嫁给少爷,少女并没有反对,自己的命都是张家给的,能为张家做点事情还有什么不情愿的。
少女收拾了心情,收起刚在河边盥洗的衣服,便搀扶着呆坐在门边的张少爷。“少爷,地上凉,我们进屋里歇着吧。”
“娴儿,我这样呆坐了多少天了?”张少爷僵硬的扭过脖子,目空炯炯的看着这个未过门的媳妇。
“少。。。少爷。。。你说什么?!我。。我没听错吧。。”手边的盥洗棒,木盘全都掉在了地上,娴儿不敢相信眼前的少爷竟然开口说话了。为了印证自己不是幻听,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少爷。。你能再说一次吗?刚才妾身没有听清。”
“笨丫头,我说,我呆坐了几天啦?!”张少爷为了让娴儿快些听清故意扯住她的耳朵大声吼道。
尹娴儿不但没有被耳边大声的吼叫吓到,反而喜极而泣。“啊~~~菩萨显灵啦。菩萨显灵啦!少爷能说话了。少爷病好了。我这就去通知老爷和夫人去!!少爷。。少爷。。。太好了太好了!”娴儿大喜过望说话也开始颠三倒四起来,说着一边喊一边急冲冲往内堂奔去。
躲在树后扒着几个小脑袋纷纷叹了口气老气横秋道“哎,张秀才的婆娘也疯了!”
“哎,这个冒失的丫头。我虽然有前世支离破碎的记忆来到这里,对附身的这个人的记忆也略知一二你也得容我把话讲完啊。”张少爷站在门口不停的腹诽着。
不容片刻功夫,娴儿便搀扶着夫人以及老爷从内院里跑了出来。
“华儿啊!~华儿啊!你可回来啦?!娘没看错吧。真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孩子都是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最疼儿子的莫过于母亲。
夫人泪眼婆娑一把抱住了张少爷痛哭起来。
张华被母亲真挚伟大的母爱感动至极,万般语言却不足形容其万一。只是在嘴里默默喊了一声:“娘!”就这简单的一个字在张母感觉如同平地惊雷,随后抹了眼泪,认真盯着张华颤声道:“你刚才叫的什么?!华儿~~华儿~~~你再喊一声,再喊一声。呜~~~”
“好了。好了。有话进屋说。大白天的哭哭啼啼成什么体统!娴儿,先扶夫人进内堂!华儿,随我们到堂里说话。”
张老爷神色一板厉声吩咐道。典型的一家之主大老爷做派。管理这不大不小的家业老爷也被养出一定的城府,面对儿子苏醒过来这么惊喜的好事,仍然不喜形于色。
“是,是。老爷说的是。娴儿,不要扶我,你去扶着华儿。”夫人听闻老爷的呵斥便抹干了眼泪,吩咐娴儿去扶着华儿,而自己便随着老爷走了进去。
尹娴儿听了夫人吩咐赶来扶着张华“相公,你大病初遇,让妾身扶着你走,院内坎多,不好走的。”
“不用扶了,我可以走。你这娇小的身子还不如我结实呢,我来扶你还差不多。”
说着快步跟在了夫人后面来到内堂。
内堂的陈设堂皇肃穆,正上方一块镶墨绿色玉石的牌匾上苍劲有力的刻着四季常和四个大字。堂下八张雕刻精美的檀木太师椅整齐的摆放在两侧,北面只对八张太师椅的摆放着两张正宗楠木座椅,身后铺挂着一副山水水墨画,话中山水分明,春年花开,绿树常荫衬托出主人高雅淡泊的生活态度。张老爷坐在堂上左侧,夫人分坐在右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