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连队，也有可能正是因为那个研究生誓死不从，然后两个人发生了口角什么的……”　　　　“嗯，有道理，不管怎么说，那个老混蛋肯定有对死者下手的打算。”　　　　连防想了想，转头又问莫天楠：“新人，你不是去八楼看了吗，那儿环境怎么样？护栏低不低。”　　　　“低。”莫天楠开始回忆起来，“科研楼是东老楼，所以楼层外边的护栏普遍不太高，还不到腰这儿。”　　　　“那就说得通了……”　　　　技术队的检验非常快，很快就确定了那枚纽扣跟张遥远的衣服符合，毕竟也不涉及的DNA之类的东西。　　　　说起DNA，如果按照连防的想法的话，那死者身上多多少少应该有与张遥远有关的线索才是，比如指甲里是否存在加害者的皮质组织之类的，但事实是死者身上一点其他人的痕迹都没有。　　　　“有没有可能是被雨水冲走了？”莫天楠问。　　　　“不管了，先把人抓过来审！”　　　　……　　　　审讯室外，莫天楠吃着泡面看着玻璃里头，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她能看到连防愤怒的表情以及飞溅的唾沫。　　　　里头有些昏暗，只有那张桌子上放着一盏台灯，灯光映照着连防和张遥远的面庞，张遥远的金边眼镜还泛着光。　　　　“呲溜——”忙活了一天，莫天楠还没来得及吃饭，还是叶宁给她拿了碗泡面。　　　　“诶，你这面哪来的？”刘浩凑过来问道。　　　　“那个法医给我的呀。”莫天楠眨巴眨巴眼睛。　　　　“法医？你不会说的是叶宁吧……”　　　　“是啊，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宁姐的泡面平时都放停尸房的……”　　　　“啊对，说起来我好像是看见她从停尸房出来的来着。”　　　　“没别的了……？”　　　　“别的？”莫天楠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啊对，这面还挺好吃的，香辣味儿的。”　　　　“……”　　　　审讯室内。　　　　“说，姚娟死的那天你在哪！？”　　　　“这位小同志，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你很多遍了，我这两天不太舒服，所以一直待在家里，不信你可以去学校里问嘛。”张遥远推了推眼镜。　　　　“谁不知道你们学校包庇你！”　　　　“诶，说话可要讲证据。哼，小同志，你知不知道我认识你们荀局长？”　　　　“少拿局长压我，老东西，你怎么解释你的纽扣在死者的旁边！？”　　　　“纽扣？这有什么奇怪的，我经常出入科研楼，难免就掉那儿了呗，好多都说了，那学生时因为感情纠纷跳楼自杀，你不去查那些人，反倒来查我？你不知道我是谁。”　　　　“谁他妈管你是谁，少在这放屁，人家感情纠纷非得到你在的科研楼自杀？看看你的样子，自己学生死了漠不关心，只想撇清关系，就冲你这样老子就认定你是凶手了！”　　　　“笑话。”张遥远到底是见过世面，面对连防的怒斥不仅没有害怕，反倒摆起了架势。　　　　“我一个知名教授，每年都要带好多学生，每一个都要我去关心？他们自己承受不住压力，死了，反倒是老师的错了？”　　　　“老不死的，我他妈……”连防抡起了凳子，他确实是气急了，问问题之前没想好对方会怎么应答。　　　　莫天楠赶紧打开了门，跑到连防身边将凳子放了下来。　　　　“连队，冷静，冷静。”　　　　“新人你别拦着我，这老东西简直枉为人师，不管人是不是他杀的，他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继续呆在大学。”　　　　“当不当老师不是你说了算的。”张遥远慢慢站了起来，“你不知道我对于东都大学的意义，在众多教授里，我可是唯一一个获得过诺贝尔提名的。还有事吗？没事我可就走了。”　　　　……　　　　审讯很快结束，和莫天楠之前设想的一样，这样的问话根本不会有结果。　　　　也不知道是谁放出的消息，各大媒体都早早拥堵在了警局的门口，张遥远一出来就被闪光灯给包围。　　这样的名人被带到警队问话，对于那些媒体来说无疑又是一个吸引眼球的好消息。　　　　网站、论坛、贴吧、微博，只要是人们常用的信息软件，很快就被“张遥远涉嫌杀害女研究生”的字眼所侵占，莫天楠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个好消息。　　　　“会不会太巧合了……”莫天楠站在警队门口，看着张遥远远去的身影自言自语道。　　　　“他妈的，让我找到证据，还得把他逮回来！”连防站在莫天楠旁边，一副不甘心的样子，“新人，你刚说什么巧合？”　　　　“没什么，连队，我想去看看受害人遗物。”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这次媒体倒戈的时机好像有些过于准确了。　　　　“在叶宁那儿吧，你去问问她吧。”　　　　莫天楠依稀记得，死者的鞋子上沾染了一些黄色的泥土，她找叶宁确认之后也发现确实如此。　　　　“我得再回一趟东都大学。”　　　　“干什么去，诶，你慢点儿！记得带伞！”连防喊道。　　　　“带了——”莫天楠远远回应，连防看了看，发现莫天楠拿着的那把黑伞莫名眼熟。　　　　……　　　　一个小时前，墨轩小区。　　　　伊无恙躺在竹椅上，他的旁边还放着新泡的好茶。　　　　汤圆在笼子里啃着花生，笼子旁的收音机还放着单田芳的评书，这东西是老古董了，还是伊无恙专门从旧货市场淘来的。　　　　“上回书说到，这夏侯惇……”　　　　雨还在下着，一般来说如果有阻挠的话，雨水本应该先淋在那件事物身上地面才对，可是在伊无恙附近却发生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这是从莫天楠离开时发生的——一个被头发遮挡住全身的女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她没有打伞，只是不动，可是雨却直接穿透了她的身体。　　　　丝丝血迹从她的白色衣服上渗了出来，这是一件稍稍厚一点的棉长袖，一般是入秋的时候穿的。　　　　“你……有什么事吗？”伊无恙关掉了收音机说道。　　　　女人没有回应他，她站在原地，慢慢用双手撩拨开了额前的长发。　　　　那是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它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四分五裂，眼眶中的球体崩碎开来，其中只剩下空洞与虚无。　　　　如果是旁人看到这样的场景，只怕是会吓得当场晕过去，可伊无恙不仅不害怕，反倒慢慢品起了茶。　　　　“你不说，我没法帮你。”　　　　女人像是听懂了他的要求，她的喉咙开始蠕动，可不管她怎么努力都只能发出嘶哑的干吼。　　　　“诶……额…………”　　　　“我很忙的。”　　　　伊无恙微笑，他端起茶杯自然不仅仅是为了喝，这“端茶送客”的道理一般人都能看得懂。　　　　难得清闲的傍晚，他不想浪费。　　　　“啊额额！额……”　　　　女人急了，她用尽全力去“说话”，但结果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于是她开始比划，伊无恙注意到她右边的手指有两个是短的，前段的骨头已经弯折了，只是上头残留的皮肤还让它没有完全脱落。　　　　她比划来比划去，最后用大拇指和食指朝着伊无恙伸了出来——这是数字“八”的意思。　　　　……　　　　一个小时后，东都大学。　　　　莫天楠这次没有盘问，而是直接去了科研楼的顶楼，在那里，她发现了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虽然下了大雨，但是那些黄色的泥土还是没有散去，天台像是被水冲洗过的黄土地，到处都是这样的泥泞痕迹。　　　　莫天楠蹲下用手沾了一些查看，起身的时候一裤腿也不小心碰到了，她尝试用雨水抹去那些痕迹，可是不管怎么擦都擦不掉。　　　　“奇怪……”　　　　“是一种防辐射的粉尘，洗不掉的。”　　　　莫天楠这才发现，原来不远处还站着个人。　　　　伊无恙打着一把黑伞，天知道这样的伞他还有多少把，和之前观察的一样，这人的皮肤似乎有一种病态的白皙，这在黑伞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明显。　　　　“噫，房东，你不在店里做生意，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查案，我看见你们警队的人把张遥远带走了，不出我所料的话，连防是不是吃瘪了？”　　　　“这你都知道。”莫天楠笑笑，连防刚才的确有些气急败坏，现在说不定还在警局摔文件夹呢。　　　　“莫天楠是吧，说说看有什么发现？”　　　　天台的氛围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凝重，骚动的雷云在污浊的天空翻滚，地面的不断涌起雨滴落下时产生的水泡。　　　　“嘀嗒嘀嗒——”　　　　“说实话我应该早点想起来的，死者脚底有着黄色的泥土痕迹，也就是你说的这个防辐射的粉尘，这说明死者生前曾经来过顶楼。不仅如此，这里很有可能就是她坠楼的场所。”莫天楠一边说还一边搜寻着有没有脚印之类的痕迹。　　　　“她脚上也有……？”　　　　伊无恙开始回想起来，他记得那个人影，或者说鬼影脚下应该是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