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他失望且愤恨的眼神,五条悟忍不住悄悄问直哉:“你到底做了什么啊?他们怎么这么讨厌你?”
“我,”直哉百口莫辩,“我什么都没做。”
要非得说他做了什么的话……呼吸算吗?如果阿依努族敌视他的原因是因为他和灭尽龙的关系的话,那他的确光是存在于此就是一种错误了。
“是这样吗?”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在直哉紧张的注视下,最终还是没有刨根问底。他悠哉地转身用阿依努语对祭祀喊话:“这是我的朋友,不是什么灾厄,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大神的眼不会出错!”祭祀果断反驳道,“是与不是,验证过就会有结果,你问他敢不敢接受验证?”
“怎么验证?”
“用大神加护过的利箭稍微刺破他的皮肤,结果自见分晓。”
这和希多娜依之前的说法相同,他们都坚信如果直哉不是灾厄的话就不会受到伤害,反过来如果他不敢接受这个试炼的话,他就必然心里有鬼。
五条悟的六眼可以从一个人的微表情中看出对方有没有说谎,就比如阿依努祭祀一开始骗他说自己会乖乖配合让猎手停止追杀直哉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而现在,他从这个老头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半点说谎的痕迹。
直接带直哉走也不是不行,换做之前的五条悟,他早就这么做了,但现在的他不会。
外面有一群豺狼等着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大块肉,一旦阿依努族对直哉这个‘灾厄’的评价传出去,事态就会进一步演变成对他不利的情况。
于是他侧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对直哉悄悄说:“他们非要你验证自己是不是‘灾厄’呢,你有没有信心呐?”
直哉偷瞄地上的箭一眼,咽了咽口水:“有信心怎样,没有又怎样?”
“有的话你就试试,现在外面很多人在找你,可以的话我们先在阿依努这里躲一躲。没有的话……”五条悟忽然顿了顿。
直哉的心悬了起来。
“……没有信心我就包庇你呀。”五条悟笑嘻嘻看着他,“这几个人拦不住我的,我带你跑。”
虽然在笑着,但五条悟的眼神却是无比认真的,仿佛在告诉直哉:别害怕。
直哉一口气悬在嗓子眼里差点没上来,直到‘我带你跑’四个字从五条悟口中说出来,他才如释重负,气急败坏地照着他后腰锤了一拳:“好好说话!闲的没事大喘气干什么!”
想着想着觉得不解气,他又锤了一下:“用得着你带我跑?想跑的话我自己就能跑!”
“你能跑你能跑。”五条悟唉哟唉哟地躲开他的铁拳制裁,“不就是调侃一下,瞧你小气的。”
如果阿依努祭祀的眼神能化成实质的话,那么此时五条悟身上已经被‘恨铁不成钢’几个大字插满,身为六眼,却和灾厄走得如此近,真不明白外面的世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打闹归打闹,直哉也没忘了正事。但凡条件允许的话,他都不想直接跑路闪人,因为那样相当于亲自把‘灾厄’这口大锅扣死在了自己脑袋上,而他还是那句话——虽然我以暴制暴杀人放火,但我是个好人!
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根羽箭,挽起袖子将箭尖对着自己的手臂来回比划。
全场忽然陷入寂静,所有人都默默等着他做出决定。
五条悟也收敛了眼底的笑意,当他不再为了缓和紧张气氛而故意做出笑容时,面无表情的样子竟然也有几分慑人。
“如果他出事了,”他冷冷地对阿依努祭祀说,“你们这片山头也别想要了。”
他知道阿依努人最看重的是什么——不是财产,更不是性命,而是他们脚下这片土地本身。与其说他们是在土地上生活的人,不如说他们就是这片土地的仆人,这里生长的一草一木,每一只生灵,他们都会拼死去守护,而这也是咒术世家们花了数百年都没能征服北海道的原因。
果不其然,原本一脸视死如归的阿依努人们一听他这话纷纷面色铁青,看向直哉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决绝变成了犹豫。
虽说直哉才是那个灾厄,但他好歹暂时没有表露出破坏土地的迹象;反而是这个六眼的神子,一旦灾厄死了他就要动手……一时间真不知道谁才是灾厄,谁才是救世主。
直哉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他正在脑内进行激烈的挣扎。
以他对自身的了解,一般的方法根本杀不死他,可束缚这种东西本就深奥莫测,谁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放弃了一切杀伤力只为了消灭天灾而生的武器?
但是与此同时,他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微弱却不容忽略的声音悄悄对他说:扎下去,不要怕。
不知为何,直哉觉得后者在这场斗争中逐渐占了上风,仿佛有一只温柔的大手在他背后坚定地推着,鼓励他向前走一步。
恍惚间,他闻到了一股莫名熟悉的森林与苔藓的味道。
他的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在冥冥中的天意的指引下将那支箭刺向了另一只手臂。当那冷硬的箭头即将触碰到柔软的皮肤时,一股柔和却不容忽视的白光猛地亮起,将直哉的手臂牢牢保护在其中。
直哉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到一旁的阿依努祭祀倒吸一口凉气。
“——大神的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