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渐长,越来越能发现戏曲的精妙,辞藻口齿留香,唱腔圆润软糯,清悠绵长,好比精致细腻的工笔画,经得起一看再看,一品再品。
烦恼凌乱的时候,躺在车的靠背上,放一曲张继青的《牡丹亭》,然后情绪就哀婉缠绵的唱腔中慢慢消散于无形了。
她不能一直躲在车里,夜色将至,小区的灯火升起,必须推开车门面对现实世界。
进门换了布面的手工方格子的拖鞋,轻手轻脚的进了自己屋子。
白毛衣和藏蓝色的一步裙随手挂在衣柜里,套了一件灰色宽松的睡裙。
整个人往铺着豆绿色床单的大床上一躺,头埋在松软的被子里,成了一滩泥。
“候琴,别动气,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姓赵的,要是房子腾不出来,这孩子我就不生了,你妹妹一辈子不嫁人,难道我就忍一辈子?
她那么有本事,干嘛不搬出去自己住?”
哥哥赵南风和嫂子又开始了饭前吵架的日常。
赵南辞房子隔音效果一般,她知道这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赵南辞从被子里挣扎出来,戴上耳塞。
天地具静。
房子是她大学毕业以后买的,自己拿了一部分钱,又从父母手里借了五万,付了首付。
贷款她早还完了,房子也住了快十年了。
那个时候房价还没今天这么恐怖,这房子价格也翻了好几倍。
因为当时爸妈也出了钱,哥哥嫂子到这里打工就挤了进来。
父母心疼儿子,在嫂子怀孕后让出次卧,自己搬到了餐厅。
而她这个不孝女在主卧里住的心安理得,从来也没有说让出房子。
嫂子吵着闹着,指桑骂槐,整天闹的要死要活。
父母对她软硬兼施,天天逼着她相亲。
似乎只要她找个人嫁了,这房子她们就心安理得给哥哥了。
住在这个房子里,她觉得自己是客。
其实她根本不缺钱,做到销售总,手里有公司的股份,不动产各地也有些,京城还有一套大平层。
这里离公司近位置好,都不是非要挤在这个房子里的理由。
她只是不甘心。
罢了,她要离开了,以后眼不见心不烦。
赵南辞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宁城分公司的基本情况她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了。
她若无其事从艾绿色手提包里拿出宁城分公司的人员名单。
顺着人名往下看,目光落在倒数第二行:宁城分公司销售员崔林涛:13*****4444
会是他么?
兜兜转转,十几年过去了,竟然要以这样的方式遇到。
她脑海里浮现出上学时崔林涛的模样,蓬松干爽的头发,浓眉大眼,话不多,笑起来总是带着些书生气。
那些少年时代旧事好像已经过了一万年,回忆里都刷着旧海报的颜色,苍白又带着霉烂的味道。
犹豫了一会,她取下耳机,拨通了好友林翘的电话。
“赵大总,怎么有空给我这个小人物打电话……”电话里传来林翘爽朗的笑声。
“没个正形,好好说话。”
“死丫头,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找我什么事?是相亲还是结婚?对了,升副总裁了?”
赵南辞顿了顿没有接副总裁的话题:“我调任宁城了。崔林涛——他还好么?”
“崔林涛啊,应该不会太好吧——”
林翘故意将话的尾音拖的长长的,上学的时候她就特别看不惯崔林涛,十几年了过去了,儿时的偏见到现在也没有改变一丝一毫。
林翘忽略了那句她调任宁城的话。
“他还在宁城么?”
赵南辞打断了她的故作姿态,直奔主题。
“应该吧,就他,不在宁城能去哪?学习好有什么用,家里公司一破产,一下就从云间跌落到地球了。大学毕业证都没有拿上。一般正经点的工作都不要他,听说干了好几年销售员,养活自己都费劲着呢。”
林翘的这段话处处都踩着赵南辞的雷点。
赵南辞能有今日,就是从一个基层销售员做起。
做销售最考验人综合能力的工作,怎么到了林翘嘴里好像是三无人员去做的事情呢?
再者崔林涛是赵南辞倾心过的人,就算不在一起了,听不得林翘这样作践。
“好了林翘,下周我就回宁城。到时候回去住那套小别墅,你抽空过去帮我收拾一下,其余的见面细谈。”
林翘在电话这边撇撇嘴,不情不愿的挂了电话。
赵南辞护着崔林涛,她听得出来。
这么多年了,甩都甩了,伤崔林涛最深的是她赵南辞,还不允许她林翘说他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