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们寻思着再拖下去,体力会更加不支。所以我们趁着晚上摸黑出击。有他们在,还行。”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起那段经历。
是被他自己刻意遗忘的。
炙热的血水溅在脸上,是热的。
他们弹尽粮绝,被弹药充足的悍匪当马蜂窝射,对方武器的装备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突围中本来同行的林董不知所踪,和他一起进入突击队的李浩中弹身亡。正中颈动脉,而徐卓还眼疾手快的要去拉李浩伏地躲去,他颈动脉上的血水如柱溅在徐卓的脸上,几秒过后就死亡了。
没有留下任何遗言。
或者说是来不及留下。
直到今日,他还没有忘却李浩溅在他脸上的血水,是热的。
对方估计以为三人都被击毙,突围行动很快结束。
而他硬是背着早已断气的李浩从那片茫茫林海里扯出来,尽管他自己的胸口上也被乱射的子弹中了一枪,他撕了条身上的布料简单包扎了下就背着李浩撤离了那片区域。
死里逃生。
这趟任务,他其中一个战友兼挚友的生命终止在了那片陌生的原始森林里。
还有一个战友迄今下落不明。
虽然已经缴获巨额毒资,根据他回去后对地理位置的描述,当地警方继续跟进接着捣毁安在热带雨林里的特大制毒基地。
而他却是因这一次受了重伤。
医生一度和他强调过,有生之年都不可以进行剧烈运动。只是不排除例外而已。
他从icu病房里出来后又整整休养了一个多月,确保顾宁看不出他身上的任何伤病这才联系去见顾宁。
王潇莹和他父母本就有往来,徐卓母亲本来是个无神论者,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筎素拜佛起来。虽然徐家已经尽可能低调,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潇莹在他父母口中还是隐约猜到一些端倪。正好顾宁病急乱投医找上王潇莹打听徐卓的去向,王潇莹虽然在一些细节上夸大其词,不过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他承认那段时间的确不在状态,在医院里做手术后养身体的个把月里,他的意志都很消沉。他一直很后悔,后悔那天要是自己动作再快一点拉李浩一把,兴许李浩就能躲过致命的那一枪。
他找不到出事的原因,李浩的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
所以失联了一个多月后,重新出现在顾宁面前的徐卓并没有留意到顾宁的状态已经开始不对劲。
甚至在她赌气说出分手的话后,他居然也满口答应。
只是没人知道,即便是重伤醒来后稍一呼吸碰触到插在胸腔里的引流管的痛入骨髓,也没有从顾宁口中听到那几个字令他觉得撕心裂肺。
分手后的无数个难眠之夜,他都想拿起手机找顾宁复合,可是脑海里一闪过李浩未婚妻在追悼会上哭得休克过去。
他生平头一回心生怯意。
是的,他不敢想象要是有朝一日他要是出点什么意外,顾宁会如何自处。
从地震灾区回来后,他凑巧赶上休假特意陪顾宁去了好多个她想去的地方,谈恋爱的这半年,虽然聚少离多,却是他这么多年记忆里唯一觉得鲜活明亮的时光。
他一直都知道顾宁地震后的应激综合症没有完全愈合,本来还想着等这次任务结束后休个长假再帮她找个更专业点的心理医生介入治疗,没想到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
自己要是稍有闪失,顾宁心头最后的一点精神寄托都会轰然倒塌。
他确定。
在李浩的追悼会上,他看着被放大的黑白遗照,周遭的哭声真切的落在耳边,又陌生的像是别人的故事。
而他只是路过而已。
他头一回觉无助,不是命运使然的无助感,而是不知道何时会发生那颗定时炸.弹的无力感。因为是连他自己都保证不了,更遑论去给顾宁承诺。
这几年来,他无数次翻到顾宁的号码,也有过鬼迷心窍到拨出去过她的号码,不过都是在被接通之前就被他迅速挂掉。
顾宁抬头看了看身侧的徐卓,他这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然而即便如此,她也能感觉到此时的徐卓想到了最不愿提及的旧事。
就连她,他也不愿轻易告知。
一定是深埋在心头不见天日很久很久了。
要怎样的过往会让他想着逃避不愿面对。她忽然心疼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