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迅那桌的人冲陶苏嗷嗷叫着起哄时，整个餐厅的人就已经窃窃私语看起戏来，甚至还有人悄悄举了手机录视频。陶苏这一泼，不仅泼湿了张迅的脑袋，还泼安静了整座餐厅。

张迅的后脑勺在这份诡异的安静中冒着热气，陶苏怕他不知道被谁泼的似的，等他转过来看清楚了才把手里的空杯往桌上一放：“醒了？”

张迅呆愣地傻在那儿，先前他那帮嗷嗷叫的朋友们这回不嗷嗷叫了，也笑不出来了，个个神色慌张地冲过来“迅哥长迅哥短”地慰问着，还有人关切地摸他脑袋，边摸边问：“烫吗迅哥？”

朋友都围过来他也不呆愣了，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他妈被泼一个试试！他妈的敢泼老子？”

“给你醒酒。”唐聿说。

他早拽了陶苏的胳膊往她前面挡了挡，周加逸和他并排站着瞧着对方。

张迅：“醒你大爷！谁他妈这么醒酒？那可是开水！”

唐聿：“开水头皮早破了，顶多热点儿。”

陶苏：“大冷天的总不能泼凉水，再给你冻着。”

周加逸抱着双臂：“依我看解酒效果挺好的，说话也顺溜了。”

人堆里不知是谁噗嗤一笑，接着一个传染俩，好些个都笑出声，其中有俩还是张迅的朋友。

张迅脸上挂不住，瞪着铜铃般的眼睛道：“笑你妈！”

他的头皮虽然完整，但面部某条神经大概受了点儿刺激，铜铃般的眼睛一时半会儿还收不回去，瞪完别人继续瞪陶苏：“给你脸了是吧，你他妈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泼我？仗着自己长了副贱样还真把自己当盘菜，就你那逼样，送给老子……”

剩下几个字他因为脸颊被唐聿卡住没发出声来，唐聿把他的两颊卡得凹进去，他的嘴巴被迫像尖叫鸡一样张成一个不规则的圆。

接着唐聿往后一撂，撒了手。张迅被迫倒退了两步，要不是他的朋友扶了他一把，这两步就踉跄着摔倒了。

“干嘛，想打架？”

早在唐聿卡张迅的面颊时，他的朋友们就蠢蠢欲动，这一撂助长了他们的火药味，都被张迅传染了似的，个个怒目圆嗔。

周加逸也不耐烦：“打就打！老子们怕你？”

于是事情的走向到了最高点，连陶苏那位只会扛摄影机的朋友都扛着一条凳子扑向了对方。

张迅瞄准唐聿，冲他脸上挥了个拳头。但没挥着，唐聿侧身一躲，抬手朝他肩膀一推，他连打了好几个踉跄才站稳，还没转过身来又被唐聿一脚踹中膝盖窝。

这一脚张迅更无防备，条件反射直接跪在地上，他气急败坏爬起来，冲过去时唐聿照着他的脸就砸，他也同时砸中唐聿的肚子。唐聿屈了胳膊肘勾住张迅的脖子猛往后退，张迅箍紧他的腰往旁边一带，俩人一块儿倒地上。

张迅率先往起爬，但并没摆脱掉唐聿，他的胳膊肘还架在他的脖子上。唐聿一条腿跪在地上，刚好找到借力点，胳膊猛地往后一勾，张迅脸都涨红了。

他反手朝唐聿的眉心打了一拳，唐聿一刹那松了劲，在张迅即将挣脱时唐聿顺手擒住了他的胳膊，然后往后一拉一拧，张迅完全被动了。

唐聿站起来，屈了膝盖顶住他的背。他左脸两个手指头印，右脸红肿发青，又被反手擒住胳膊，痛得龇牙咧嘴。

看戏的顾客早就惊叫着四下躲避，场面变得鸡飞狗跳。餐厅老板叫来几个人，联合几个壮汉顾客分成两派维持秩序。

勉强维持住时，老板走到唐聿面前散给他一支烟，且不说他抽不抽烟，他还擒着张迅，压根儿腾不出手去接烟。

老板看了看他：“我看你也不像无理取闹的人，做生意不容易，你就当做好事给个面子，以后来我这儿吃饭我亲自接待，要不然我只能报警，你们这么多人，怎么着也算是聚众斗殴，背上个污点影响事业不是？”

那会儿陶苏的几个朋友有把人逼到墙角掐脖子的，有提溜着凳子满场转的，周加逸更是骑在一人的胸口上逼那人叫他爷爷。他们明显占了上风，但经过老板那边的劝说也都松了劲儿，齐齐转头看唐聿的意思。

唐聿沉默几秒，示意他们收手。张迅的人立即趴起来，却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是默默蹿一块儿站着。

唐聿往后退了一步，撒开了手。张迅跪趴的地儿刚好挨着二层边缘，再往外就是通往一层的木质楼梯。他这一撒手，张迅惯性前倾，像只皮球一样滚了下去。

他的朋友们又“迅哥长迅哥短”地跟下去，等他灰头土脸被朋友扶起来时，脸色难看到极点。他还想再战，但毫无斗志的朋友们争相劝阻。

一说：“算了算了迅哥，别跟女人计较！”

另一说：“就是，不就一娘们儿么。”

他作势往上冲，被朋友极力拦下，再冲，再被极力拦下。

他不冲了，瞪着眼睛指着居高临下的唐聿：“你等着！”

说完就恶狠狠地走了。

这一闹腾，饭是没心情吃了，人都散得七七八八。周加逸安抚了新女友和她朋友后就去吧台结

账，等结完账出来刚好碰到陶苏。

他朝陶苏竖起大拇指：“您可真行，前两天差点儿单挑今天就群殴上了，走哪都有人为你打架，要我说你就该去上战场，引火线都省了。”

陶苏说：“什么叫为我打架，刚那情况你不出手？”

“出。”周加逸说，“但源头还是在你。”

他女朋友问：“这是谁啊，你不介绍介绍？”

周加逸朝陶苏努努下巴：“这我和老唐的同学，陶苏。”

陶苏冲她笑了笑，看了看她旁边穿深蓝衣服的女孩儿，挺文静漂亮。

周加逸说：“没尽兴，咱换个场继续。”他看了看陶苏和她的朋友，“一起去？”

那几个朋友惊魂未定，面面相觑没说话。

“行吧。”周加逸说，“那我们去了。”

朋友们点点头。

服装厂那女孩儿走到陶苏面前，指指摄影师：“我和他们顺路，正好搭个顺风车，你也一起吧？”

“行。”陶苏说。

于是两方人马各走各的。

周加逸提议去汇鑫路吃烧烤，那条路上有不少小清吧，吃完烧烤还能去坐一坐。

唐聿开车时副驾驶的周加逸转过头和后排俩姑娘还聊着刚才的事。

他女朋友说：“我刚看了，她长得挺好看，有人为她争风吃醋也正常。”

周加逸说：“上学那会儿我就说她姓名反了，她应该姓苏，叫苏妲己。”

“蓝衣”姑娘笑着说：“她男朋友得操碎心了吧。”

周加逸疑惑：“她有男朋友么？”又问唐聿，“有么？”

唐聿专注开车，没搭理他。

“好像没有。”他又冲着俩姑娘，“没听说她跟谁处对象。”

他女朋友说：“怎么着啊，你还有什么想法？”

周加逸笑：“我能有什么想法，认识这么多年，要有想法也等不到今天。她吧，确实漂亮，但不

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温柔的善解人意的。”

他女朋友听着还挺满意，挽着“蓝衣”姑娘的胳膊说：“要说温柔还得是她，这么多年我都没看见过第二个比她温柔的姑娘。”她边说边看了看唐聿的后脑勺，“唐聿，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话少。”他虽然带着淡淡笑意，但听着没什么精神。

这话也太少了，从吃饭到现在统共不超过五句话，要不是刚才打架那阵儿挺有精神，还以为他有自闭症。周加逸女朋友这么想着，但没说出口，毕竟不熟。

汇鑫路不远，过了三个红绿灯就到了。周加逸女朋友对这儿挺熟，下车后领着“蓝衣”姑娘走在前面。

“老周。”唐聿叫周加逸，“我还有事儿，不进去了。”

“卧槽你有劲没劲，说好了一块儿吃饭。”

“吃过了。”

“刚那不算。”周加逸看了看他，“不是，你这两天怎么不对劲呢，正经吃饭的时候老溜走，谈恋爱了？”

唐聿把车钥匙丢给他：“拿去用吧。”

“要点儿脸吧啊，这车本来就是我的。”他接了钥匙又说，“你别转移话题，老有事儿老有事儿，也没看见你有什么事儿。”

唐聿：“真谈恋爱了我会通知你。”

“扯淡。就你这扑克脸，谈屁的恋爱，人姑娘都吓得不敢说话了。”

“这也太不经吓了。”

“你是找对象还是找勇士呢，女孩儿胆小不正常么。”

胆小没什么不好，但勇敢好像更令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