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娘继续说：“干娘打算把你也送去庠序学堂念书。”

“啊？”林柚柚着实震惊不已，自从跟了春娘，她就从没有奢求过还能回到学堂去念书，毕竟春娘家自己的娃都没念得了书。

念书每季度的束脩还是要些银钱的，孩子多的贫苦人家，有的恐怕连吃饭都成问题，又哪里来的闲钱送孩子去上学。周家的情况她用眼睛看也看得出来，因此来到这里后，即便是每日跟着干娘去给哥哥送饭，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再回学堂。

像是看穿了林柚柚的想法，周大娘放下针线，笑道：“如今干娘也基本学会了做这些头花，这一月下来，咱们的收入也还算固定，而这赚钱的法子，也是因为你才生出来的，你就当念书的钱全然是你自己挣的，再说，其实干娘一直以来很不赞同诸如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话，你知道为何当初我是咱们整个周家村嫁得最好的一个女子吗？那便是因着干娘念过几年书，识得些许字，才有机会遇见穆儿他爹。”

林柚柚还处在震惊与兴奋中，若真是能回学堂念书，她自然是无比高兴的：“干娘，我真的可以去念书吗？”

“你若是愿意，明天我便去找学堂的梁先生为你缴束脩。”

林柚柚兴奋得一股脑丢下手里的剪子与绢布，站起来原地蹦跶了两圈，紧接着又跑过去一把抱住周大娘，在大娘脸上狠狠吧唧了一口。

“干娘，能来到你们家真好！”

是啊，真好，幸亏那日遇到的是周大娘，要是遇见的是别家，她指不定是个什么下场。而更进一步讲，如果他一直在春娘家，她哪里还有机会念书？恐怕还等不到她长大，就已经被他们家的醉汉卖去青楼了。

她年少的心思里其实还并不是太明白被卖去青楼里会发生什么事，但总归是不好的事，是对于女子而言毁灭一辈子的事。

恰逢此时，周穆下学回来，走进家门，抬头就看见林柚柚搂着自家娘亲了一口的场面。

他皱起眉：“你放开我娘，你怎么那么喜欢胡乱亲人？”说完又有些后悔，像是生怕周大娘发现那晚的事，不再多言，兀自回房间放书去了。

林柚柚才没想那么许多，搂着周大娘不撒手，好一阵亲昵。

第二日趁着给周穆送饭之际，周大娘领着林柚柚去交了束脩。

小镇上的学堂没那么讲究，头天交了银子，第二天便能上学。

于是，清早，周穆总觉得身后多了一个拖油瓶。

从前都只他一人去上学，而今早临出门时，周大娘千丁玲万嘱咐，叫他务必沿途好好照顾林柚柚。

他也不是不知道最近个把月来他们家似乎收益不错，全赖林柚柚会个什么做花儿的手艺。因此在得知娘要送林柚柚上学时，他也没说什么。

只是如今，林柚柚怕是每日上学放学都是要和他同路……

清晨的太阳初显，晨露沾湿鞋面，周穆脚程向来快，三两下走过进镇的七洞子桥。

林柚柚近乎是要一路小跑才能堪堪跟上哥哥的步伐。

“哥哥，你稍微走慢一点，我快跟不上了。”林柚柚跑得气喘吁吁，小脸都透着粉。

周穆听到她喊哥哥，突然想起来什么停下脚步来。

林柚柚本来正埋头苦追，没料想到周穆会停下，直接撞了上去，脑门磕到周穆的脊背，少年身子单薄，骨感明显，林柚柚被撞得生疼，按着额头不禁叫了一声。

周穆转身，先巡望了一圈周遭，确定四下没人，才伸出食指指着林柚柚，冷声警告：“我告诉你，到了学堂若是旁人问起你我是什么关系，你就说你是我们家一个远房亲戚，我是你表哥。”

末了还补充一句，“要是让学堂里的同学知道你是我媳妇，”周穆咬牙切齿，“你就死定了！”

林柚柚揉着额头看向周穆：“那万一不是我说的，是别人说的呢？”

周穆语结：“那你别承认。”

“哦。”小姑娘乖乖地点点头，可眼光却瞥向周穆身后不远处的墙角，一道小孩子身影闪进了巷口。

林柚柚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仿佛是在学堂里见过。

而一向听力都要比常人出色的周穆，却因为刚刚有些激动的情绪，全然没注意到墙角那处，警告完林柚柚便兀自转身继续走。

而那厢，闪进巷口的那个小子此刻震惊不已：哇撒，知道了一个巨大八卦耶！

小孩兴奋得跑了一路，一到学堂里，便冲进班级开始散布“谣言”：

“知道吗，周穆有媳妇了！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绝对不会有假！”

＊

周穆一走进学堂便发觉今天的氛围不大对劲，现下快到上课时间，按照平日里，学生们大半早进了教室晨读去了，可是今天，他们怎么都在外面？

并且一个个都以一种奇奇怪怪的眼光盯着他？

难不成是因为林柚柚，可是他早已把她甩在身后老远，这距离看着就俨然像两个不太熟的人。

不过他并没有多理会，兀自向着自己的教室走去。

直到坐下后，他的同桌追上来，兴奋地看着他：“周穆，你可以哦，都有媳妇了，是童养媳吧？”

正翻开一页书打算默读的周穆，力道一不注意就大了些，只听“撕拉”一声，书页被扯了一角下来。

“……”就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