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里屋子里面摆着炭盆,又有厚厚的门帘来阻挡外头的冷风,屋子里面便暖意融融了。 解了外面披着的大氅,交给旁边的丫鬟,陆萱之与陈逸春一起上前去给坐在上位的安平侯陈牍和侯夫人邹氏行了礼。 老太太邹氏笑弯了眼睛,一面让身边的嬷嬷扶着陆萱之起了身,一面便又给了红包,口中道:“昨儿倒是没好好看看,今儿一见,果然是相貌极好。” 一旁便有个模样和蔼的妇人笑道:“老太太说得是,咱们家三郎这也是有福气了。” 邹氏笑着看了一眼那妇人,道:“可不就是有福气?”说着,她又看向了陈逸春,道,“成亲了就是大人,之后便和你媳妇好好过日子,不许再淘气了。” 陈逸春笑道:“老太太的话,孙儿记住了。” 陆萱之在一旁陪着笑了笑,倒是意外老太太邹氏果真就如陈逸春所说是个和蔼的人。 邹氏示意陆萱之站到自己身旁来,然后便一一介绍起了厅中其他的人。“这位是你二婶。”邹氏笑着先指了指一旁那模样和蔼的妇人,还有她身后跟着的四个人,“然后这是你堂兄堂弟,还有堂妹,这会儿就不一一说了,等会儿你们小辈自个儿凑一块儿说说话,就熟悉了。” 陆萱之忙应了下来,先按规矩与人相互见礼。 “这是你三婶子。”邹氏又示意一个貌美妇人上前来,又指了指她身后跟随的一个少年郎和一位少女,笑道,“这也是你堂兄堂妹。咱们家小辈多,你也不用拘束,平常没事儿的时候,便尽管和大家一块儿玩耍便是了。” 陆萱之笑着应了,仍是坦然大方地又与来人相互见礼。 邹氏面上便露出十分满意的神色,又拉着陆萱之向陈逸春道:“三郎便带着你媳妇,你们小辈到后头花厅玩耍一番,兄弟姐妹之间,也相互熟悉熟悉。” 陈逸春笑嘻嘻应了,便上前拉了陆萱之,又与家中长辈们行了礼,便与自己同辈的兄弟姐妹们一块儿往花厅去了。 . 小辈们走了,正厅中便安静了下来。 安平侯陈牍起了身,显然没什么想继续留下来的意思,便摆了摆手,自己先走了。 陈鹤略陪着坐了一会儿,又与老太太邹氏说了会儿话,又讲了讲在江南的两个弟弟陈鸥和陈鹭近况,最后看着时间不早,便也起身告退。 . 于是最后,留下的便是府中女眷。 在自己的三个儿媳妇面前,老太太邹氏便不像在面对自己孙子辈时候那样和蔼了,她脸色微微收了收,便显得有些刻薄。 “陆氏有圣上赐婚,还有皇后和贵妃添妆,这份尊贵,大太太需要记牢了。”老太太邹氏首先就看向了陈逸春的母亲耿氏,“我知道你从前是想让你娘家侄女儿嫁给三郎,不过那是过去的事情了,今后不必再提。无论是看忠诚伯府的面子,还是看宫中的面子,你都要对陆氏和蔼一些,明白么?” 耿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难看极了,她有些愤愤地抽了一下手中的帕子,道:“也不知三郎是看中了那陆氏哪一点,我倒是半点也看不出来,偏生要为了这么个陆氏跑到宫里面去请圣上指婚!” “都已经嫁过来了,说这些没用的话做什么?”老太太邹氏皱了眉头,“你不要因为你那点小心思,搅得他们小两口过得不好!” “我知道了。”耿氏重重出了口气,“老太太倒是对那陆氏和蔼,仿佛要帮着那媳妇来欺负她婆婆了!” 老太太邹氏摇了摇头,道:“就看宫中贵妃是她姨母这一点,你就应当知道要如何对她。话我也只说到这里,将来若是你执意不听,闹出了什么乱子,那便你们大房自个儿处理就是。” 这话听得耿氏脸色更难看了一些,正想说什么,又被旁边二房陈鸥之妻丁氏给抢了先。 丁氏道:“也不怕大嫂恼火,有些话我倒是想说很久了。大嫂娘家女孩儿多,咱们都羡慕得紧,只不过呢,耿家女儿总不能都嫁到咱们陈家来吧?之前想给三郎说亲也就罢了,那是大嫂亲生的,任凭大嫂摆弄,可怎么就还明里暗里地把手伸到了我家松哥儿这来?松哥儿已经娶了妻,难道耿家是想送个姑娘来做小?” 老太太邹氏听着这话,眉头拧了起来,看向了邹氏,厉声问道:“还有这种事情?” 耿氏急忙道:“并非如二太太所说,我那侄女也不过是与松哥儿讲了两句话,哪里就到了二太太所说地步了?” 丁氏哼了一声,道:“话我也就放在这里,是与不是,大嫂心里清楚。” 老太太邹氏又看了耿氏一眼,道:“你只管好你大房就行了,他们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 耿氏略有些委屈,但还是恭敬道:“我知道了。” 一旁三太太江氏轻轻笑了笑,看向了邹氏:“大太太想来也不知他们小辈到底想做什么,家里面小辈多,有时候开玩笑说的话,都会被人当了真呢!” “那更加是要约束好了!”邹氏语气严厉,“约束好下人,不许他们胡言乱语,败坏了主子们的名声!” 耿氏抿了抿嘴唇,只觉得心中烦闷,当然也只能应下来。 “我们陈家乃是圣上心腹,得到圣上看重,这无上殊荣,是让人艳羡无比的。”邹氏道,“正因为如此,则更加要约束好自己,不要让家里面闹出什么乱子来,须知越是让人看重,便越是有人想在背后捅刀子。我们女眷看似不重要,可又却是最最重要的,只有家里面万事太平了,家中的老少爷们才能一门心思在外面办好差事。” . 另一边花厅里面,陈家的小辈们排排坐了,气氛却是一半热闹一半尴尬。 热闹是属于男人们的,而尴尬则是属于女人们的。 陆萱之跟着陈逸春和他的兄弟姐妹嫂嫂弟媳这些人一一见了面,又互通姓名,最后便尴尬地在一起坐着聊了聊,聊了一会儿衣裳首饰,又聊了一会儿最近的天气雨雪,最后便无话可说了。 孟氏——陈逸春的二哥陈逸夏的妻子,她抿着嘴唇笑了笑,向陆萱之道:“从前咱们倒是还在贵妃宫里见过,不过那会儿你就只与沈氏玩得好,和咱们都不怎么说话。没想到现在倒是成了一家人。” 陆萱之想了一想,愣是没能从脑海里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孟氏,于是只好勉强笑笑,假装自己果真回忆起了那一幕一样,口中道:“这缘分,谁能说得准呢?” “这可不是呢!”孟氏掩嘴轻笑。 “说起来,沈氏自从嫁了南安侯,倒是少见了一些。”孟氏笑了笑,“从前我便总和人说,沈氏国色天香,是少见的佳人。”顿了顿,她又看向了陆萱之,语气也不知是褒是贬,“不过妹妹姿色也是格外出挑,不比沈氏差的。” 陆萱之琢磨了一会儿孟氏的话,眉头微微皱了皱,想要发火,但又思及现在的情形,便只好忍了忍,装作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也不接话。 这边让孟氏觉得有些尴尬,她拿着帕子掩饰般地擦了擦嘴角,不着痕迹地翻了下眼睛。 “你长得丑,倒是羡慕三嫂长得好看。”这时,一旁原本在和人说话的陈莹——也就是陈逸春亲妹妹,忽然接了孟氏的话开了口,“话里话外都是容貌,可见你这么久,都还对你自己长得丑耿耿于怀呐?” 陆萱之一愣,迅速看向了陈莹,倒是万万没想到小姑子陈莹竟然是这么个脾气? 孟氏听着这话,简直气得半死,但又不能和小姑子正面对骂起来,于是只好克制道:“五娘这说的哪里话?听了倒是让人误会……” 陈莹嗤了一声,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你本来就丑,要不是你当时睡了我二哥,我二哥才不会娶你!” 孟氏脸猛地发白,连声音都开始发抖了:“陈莹!你说这话、你污蔑人、有证据没有!” 而这时,花厅也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孟氏和陈莹,一时间竟然没人说话了。 “陈莹,你是个姑娘家,这样搬弄是非,小心太太罚你!”陈逸夏站了起来,直接走到了孟氏身边,“走吧,我们先回去了。” 孟氏哆哆嗦嗦地站起来,眼眶都红了,只看着陈莹道:“我自问平日里没有苛待过你一二,你为何用这样的流言蜚语来中伤?” 陈莹却是一脸无所谓,道:“是真是假,你们不都很清楚?我就见不得你整日里拿腔作势的样子,不如就洒脱一点,敢作敢当一点,那样我一定不说你丑,我就说你潇洒泼辣,是个让人敬佩的女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