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武定侯府宴请那日,凡接到帖子的京中权贵女眷均数到场道贺观礼。承王府虽然没有接下帖子,但也礼节性的送去了贺礼。 正如陈清瑶所猜测,在敬王世子妃为赵卓尔执礼之后的宴请上,便有人在感叹世子妃能亲自为赵卓尔执礼的同时,似做无意的提及拜师一事。那位世子妃只是淡淡笑着,并未给予回应,虽说听闻当时很快就将话题转过,但在当时那样的场合中,的确是有些尴尬。 据说杨治臻倒是如陈清瑶记忆中那般,煞费苦心的为赵卓尔寻了不少古籍作为贺礼。想着当初自己也是去了的,目的不过是想要借着承王妃的身份压赵卓尔一头。 可惜,当时的自己太过蠢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自己在成亲之后依旧不知收敛,进宫谢恩的当日更是被皇后赶了出去。又怎么可能会将她这个不识好歹,惹恼皇后的王妃放在眼里?赵卓尔当天的步步忍让,反而让人更加觉得她是何等的端庄识大体。 陈清瑶清楚的知道这并非是赵卓尔之过,只是她当初太蠢,被赵卓尔利用罢了。而这位被称为贤后的赵卓尔在外人眼里一派贤良,内里却是龌龊不堪。 杨治绗故去之后,杨治臻顺利登基。赵卓尔为了迎合杨治臻,将她困在宫中。陈清瑶是怕死的,是个人都怕。可那个时候杨治绗已经不在,她一生都未曾对他做过什么,然而面对侮辱,陈清瑶竟是连他让自己好好活下去的要求都不能做到。 杨治绗被暗害,却是查无实证;父亲被毒杀,继母宫门前自刎……这桩桩件件,都拜杨治臻与赵卓尔所赐。如是当年,陈清瑶说不准会贸然行事。可经历了近百年的漂泊,陈清瑶早已没了当初的心性。 日子还长,谁知道以后会如何呢? “王妃,今年秋狝可是要随着王爷一同去?”佳儿问道。 陈清瑶一愣,每年的秋狝都是与父亲一同去的,今年倒是没有想着。算下来时间也快到了,怎么杨治绗怎得未对她提起过? “你去将方成唤来。”陈清瑶说道。 佳儿见陈清瑶面色不好,忙是匆匆找人。 方成见佳儿的神色不对,想要事先打探,可佳儿也是一脸的莫名。 方成到了主院,在主屋门前拜了拜。佳儿高声向屋内禀道:“方成来了。” 得了允,佳儿撩起门帘,随着方成前后脚进了屋中。 方成行礼起身之后,微微抬头,就见陈清瑶坐在桌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方成打了一个激灵,忙是问道:“王妃唤奴婢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儿要办?” 陈清瑶唇角微弯,轻声道:“秋狝的日子快到了,也不知府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方成忙是回道:“殿下有交代,还是按照以往的规矩。若是王妃不放心……” 陈清瑶抬手打断了方成的话,轻叹一声。“既然殿下交付方管事,自然是信得过方管事,我又怎好擅自插手,毕竟若非今天佳儿提起,我还险些忘了有秋狝这回事了。” 陈清瑶的话说的客气,却是让方成冒了一声冷汗。敢情殿下竟是没有想王府提起秋狝的事不成? “怕、怕是殿下这些日子太忙,未有来得及告诉王妃。”方成为杨治绗解释道。 “忙?”陈清瑶秀眉微挑,不置可否。 方成干笑一声,没有接话。 这些日子,王爷每日下朝之后便回府中,即便是朝中政务,若非紧要也都是带来府中处理。怎么看都不像是很忙的样子。 陈清瑶也没有指望能从方成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又见他很是忠心的想要为杨治绗寻着借口,便觉得心烦。所以,没有说几句,陈清瑶便让他回去了。 正指挥着仆子收拾院中的花圃的林嬷嬷见方成苦着脸出来,上前问道:“方管事,这是怎么了?” 方成左右看看,而后压低声音对林嬷嬷大概说了说缘由。他苦笑道:“瞧着王妃是恼了火,这王爷回来我该怎么向他交代啊!” 林嬷嬷听罢,说道:“两位主子之间的事儿,咱们做奴婢也没办法。王爷回来之后,方管事只管将王妃叫你去的事儿给殿下一字不差的交代了就是。” 方成亦是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王爷没有同王妃说起秋狝之事,可他们都还记得新婚当天王妃闹的那出,虽然现在王爷和王妃之间瞧着倒也亲密,可事情毕竟发生了,疙瘩又岂是那般容易就能解开的?不过好在王妃那天之后似是醒悟一般,对王爷是百般示好,殿下对王妃也是真心,所以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只能盼着这个结能早些化了,两位殿下也能好好的过日子。 傍晚时候,杨治绗一回府便的了方成的禀报。杨治绗轻叹一声,正要打发了方成,却听方成苦笑道:“殿下,您还是先用过晚膳再去见王妃吧!” “怎么?”杨治绗不解。 “得了王妃的话,今天晚膳摆的早,所以王妃已经用过膳了。”方成回道。想着新婚当夜王妃闹的动静,方成觉得还是让王爷先用过膳,再去见王妃的好,不然一旦闹起来,王爷怕是晚膳都没得吃了。 杨治绗闻言,也是明白这是陈清雅在怄气。他往主院方向走了两步,随后还是停下脚步,对方成说道:“在书房摆膳吧!” 方成忙是应下。 杨治绗心里有事,这顿饭也是食之无味。 用过晚膳之后,杨治绗在书房中坐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起身往住院走去。 陈清瑶坐在屋中,听着佳儿回禀说杨治绗往主院来了,眼睛没有从手上的书本上移开,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佳儿见状只得是乖乖的站在一旁不在多说。等着杨治绗走了进来,佳儿行礼之后便告退了。 见佳儿出来,在门外侍候的阿敏从撩起的门帘的缝隙中往屋里瞧了一眼,压低声音担忧的问道:“今天王妃的脸色一直不好,我都不敢近身侍候。你说王妃会不会……” 佳儿自是知道阿敏的担忧,她拉着阿敏往外走了几步,说道:“两位殿下之间的事,你我莫要瞎猜。听着动静,见机行事就是了。” 阿敏闻言,也只能是点了点头,不在多说。 杨治绗进了屋,见陈清瑶坐在外室,似是专心的看着书。有些习惯每次回来陈清瑶便笑盈盈的迎接的杨治绗满心的不自在。 杨治绗离着陈清瑶几步之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几息之后,陈清瑶似是才发现杨治绗一般,不慌不忙的将手中的书本放在桌上,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向杨治绗行了礼。 “殿下回来了?妾这就唤人来侍候殿下更衣。”陈清瑶带着浅笑,一派恭顺的模样。 杨治绗闻言却是暗道不好,他忙是几步上前,拦下正要唤人的陈清瑶。“往日都是瑶儿为我更衣,今天怎么要唤别人来?” 杨治绗语中带着些许讨好和一丝委屈。 若是往常,陈清瑶听着杨治绗这态度,什么也都随他了,可今天陈清瑶却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一般。依旧是带着那淡笑的虚假模样,缓缓道:“往日是妾不懂事,以为亲力亲为便能让殿下感觉亲近,如今看来殿下并非如妾一般心思。妾也是知道好歹,总该学会进退有度才是。” 瞧着陈清瑶阴阳怪气的模样,杨治绗知道她这次怕是气狠了。若是再继续装傻,指不定又要让她生出什么心思来。 杨治绗抓着陈清瑶的手,拉着她坐下之后,自己扯过来一把椅子与陈清瑶面对面而坐。 杨治绗扶着陈清瑶的双肩,苦笑道:“我知你是因为秋狝的事在同我生气……秋狝这般大的事,本就该先与你说的,而我原本也并非真的要瞒过你去,只是、只是因为……” 杨治绗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 陈清瑶眉眼微抬,冷冷道:“难道殿下以为妾是因为殿下越过妾,而直接让方管事准备秋狝事宜而生气不成?” 杨治绗低下头,低声道:“我知瑶儿并非如此,瑶儿是怪罪我没有想要带你一同去……” 不等杨治绗说完,陈清瑶竟是抬脚就往杨治绗坐的椅子上踢去。杨治绗有些猝不及防,但好在并没有向后倒去。 陈清瑶气红了脸,质问道:“妾知道自己之前行为有差伤了殿下,殿下若是怪罪,妾自当领罚,绝无怨言。可殿下又何必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明面上说着接受,可转而却是这般作态?殿下既然觉得妾给您丢脸,那还请殿下找人将我送去清苑,离殿下远些,也省的殿下委屈了自己。” 清苑是王府中最为偏僻的一个院子,因为用不上,便也一直锁着。陈清瑶身为王妃,真的要是住在了那里,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陈清瑶似乎真的被气急了,也不等杨治绗开口,继续说道:“殿下也不必担心我爹那里,我自会告诉他说我实属自愿,与殿下无关。到时自然不会影响殿下在朝中……唔!” 杨治绗本就不是一个善言辞的,听着陈清瑶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荒唐,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捂住那喋喋不休的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