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恢复意识,林云溪望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浅色床幔,眼珠子转了转,缓了一会才不敢置信地伸手撩起床幔绞了绞。 这、这不是在书里? 脑子划过这个想法的瞬间,林云溪咻地一下坐起来。掐了掐手背,疼!摸摸手脚拍拍脸,都是实的!林云溪惊的鞋子都没穿就循着本能小跑到铜镜前,看着里面模糊却可见轮廓的身影,眼泪一下子糊住眼眶。 她、她是人了,她,她好像活了过来! 数不清的禁锢岁月,让林云溪又是激动又是后怕,眼泪流得更凶,似要通过这个渠道将多年来压抑的情绪发泄出去。 屋外婢女听到动静跑了进来,一眼见着自家小姐哭成泪人样,惊慌道,“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不要吓奴婢啊。” “暖冬?你不是……”死了吗?后面的话林云溪及时收住,直到此时,她才从活了的惊喜中镇定下来,来得及细细思量眼前这一切。 暖冬是她的贴身丫鬟,很早以前就开始伺候她,两人一同长大,比一般主仆多了些感情。后来她入宫,允有一个丫鬟名额,带的便是暖冬。只是,在那个吃人的地方,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就因为她香消玉损。 现在,暖冬还活着,还有这、这熟悉的布置不是她入宫前的闺房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林云溪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切,她不仅活了,还回到过去了吗?止住的泪又有流的趋势,林云溪不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惶恐、激动各种滋味杂烩在一起。 “小姐,你到底怎么了?”见林云溪说了几个字沉默下去,脸上表情又是说不出来的复杂,暖冬担忧地上前,同时示意后面跟着的小丫鬟快点禀告夫人。 “没事,”顾不得礼仪,林云溪随意地用手将眼泪抹去,“让人打些水来,我要沐浴,还有,你们都退下。”她需要一个人好好冷静冷静,明明她已经死了,明明灵魂都拘在书中了,怎么现在似活了过来,还是活在了以前? 想到过往看过的鬼怪话本,林云溪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虽没发现什么不可言说的,可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有些怕,即怕未知的神秘又怕会重新回到书中。坐是坐不住的,只绕着桌子边缘来回慌乱地走着。 林府当家夫人王氏正在查看账册,听闻女儿哭泣不止的事,顾不得责备报告的下人,忙一面派人叫大夫,一面放下庶物赶了过去。 时值春夏,温度不高不低,间或微风徐来,但王氏一路走来却额角冒汗,可见急切。到最后人未到声先至,“溪儿,怎么了?有什么委屈和娘说,娘帮你作主。”对于这唯一的女儿,王氏极为宠溺,就是两个儿子也撼动不了女儿的地位。 “娘,”看到从小到大最疼爱她的母亲,林云溪控制不住小跑上前,扑在王氏怀里。熟悉的温度带着无比的安心,让林云溪一颗心渐渐踏实下来。 真好!能够见到娘真好!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哭成这样,和娘说说是怎么回事,”利眼扫了一圈下面的丫鬟,王氏轻轻拍着林云溪肩膀哄道。 “想娘了,有娘真好。”未出阁时,随心所欲,便是做错了事也不怕,因为知道有人会无条件地护着,等入宫了才发现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后宫之中一句话、一个动作都可能是以命为代价。 “傻,是不是想入宫的事?”看着女儿红红的眼眶,王氏无奈中又是心疼,“女儿家长大了都有这么一天,不管是进入帝王之家还是嫁给普通百姓,都要学着离开爹娘,建立自己的小家,你只需记得你过得好,爹娘就放心了。” “当初娘嫁给你爹的时候,心情和你一样,不舍、彷徨、恐惧,可这么多年过去,有了你们兄妹,什么都值得。”想起过往的事,王氏脸上带了抹怀念,“你从小就机灵,点子多,天家的事娘不说你也知道轻重,但一点要记住,聪明的女人目标永远是男人而不是女人,还有子嗣,没有万全的法子万万动不得。” “远的不说就举你刘姨娘,美不?你爹当初是不是也捧在手心里宠,可现在呢,还不是红颜未逝恩宠已无。男人啊,在外面忙来忙去,回到家还不是想轻松些,你只要掌好这个度,就算没有宠日子也不会差的。再抓紧生一两个孩子,好好抚养他们长大,未来啊就更有盼头了。” 娇宠长大的女儿要进入那吃人的后宫,王氏说不担心是假的,只是,圣旨已下一切皆成定局,她们除了接受还是接受。只得在剩余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好好教导女儿男女相处、后宫生存之道,让未来的路好走些。 “入宫?……什么时候,”虽然早就知晓她在家里呆不久,但听到母亲这么说,林云溪还是忍不住失落——她的家啊,难道刚刚回来就要离开吗。 “说你傻还真是个傻的,上午的圣旨,离现在才几个时辰就忘个干净?”点了点林云溪的额头,王氏瞪了一眼,“以后可不得这么心不在焉,下个月二十六,我儿入宫的日子,可要好好记住了!” “嗯,溪儿知晓了,”头埋在王氏怀里,林云溪默默地汲取温暖。还有一个多月,无忧无虑的林云溪她还可以做一个多月,之后,欠她的该她的,她会一件件拿回来! “擦把脸,瞧这花猫样子,哪有我家溪儿一分美貌,”边说着,王氏边就着暖冬端过来的温水,拧干帕子,轻轻地擦拭着。 力度很温柔,林云溪不自觉地抬起脸蹭了蹭。好久,真的好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的了,眼眶涩涩的,怕引得王氏担忧忙闭上了眼。她想,这一刻,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一宅主母,王氏很忙,见女儿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又好生安慰了几句才不舍地离去。 将母亲送离院子后,林云溪便打发人出去,自己坐在梳妆台前静静地想着事情。前世、书本,按着时间线,林云溪一点点回想着两者的同与不同。怕漏掉什么,甚至将书上所述按照记忆全部默写下来,然后再一件件对比着前世。 一开始并没什么发现,皇上是个重社稷的,放在后宫的精力并不多,虽说妃嫔受宠和前朝格局有些关联,但整体还算雨露均沾,并没特别的偏爱。 真正出现不同是从万圣节晚宴曲曼涵惊天一舞开始,一向默默无闻没甚存在感的曲才人,突然之间就能歌善舞,所作诗词更是首首佳作,由她折腾出的什么蛋糕、冰沙等等更是惹得皇上都称赞不已。 之后,不知是曲曼涵引来的变数,还是其他,许多事情都渐渐和书中描述的不一样,其中姜如彤、柳诗娴和她的人生轨迹变化最大。 姜如彤因为家世原因初入宫就封为从五品的婉容,是这一届新人中的佼佼者,当然,也是后宫的靶子之一。 书中她骄纵张扬,得宠后得罪不少人,后来不知是自己作死还是遭人陷害被贬末品更衣,禁足宫中无诏不得出。可前世,直到她死姜如彤都活得好好的,不仅平安生下大皇子、坐上贵妃之位,还将计就计拆穿许多针对她的阴谋。 柳诗娴,七品官之女,书中她很早就投靠她,一直安分守己地为她所用,后来她成了太后更是唯一一个没有子嗣却居住在宫中的太妃。可以说,她所有的荣耀都靠着她得来的。可前世呢,柳诗娴确实投靠了她,可后面反戈最快的也是她——不仅以她为踏板多加算计,更斩草除根连她到冷宫了都不放过。 至于她,从才人到太后,一路虽有波折但都很快化险为夷。可前世,她运气显然没那么好,一路走来可谓如履薄冰,丝毫松懈不得,就算这样,到后来还是棋差一招。 “小姐,是否该用膳了?我从厨房那拿了你喜欢吃的菜来了。”见自家小姐一直闷在屋子里,又不允人进去服侍,暖冬既担心又焦急地在门外小声询问着。 突然被打断思路,林云溪面色不愉,不过见外面确实天色已晚,加上腹中传来饥饿才缓了声音,“进来。” 四菜一汤,比起皇宫自然逊色不少,但对于此时记不清有多少年没吃过的林云溪,已经是很好很好的美味了。以至于在暖冬的伺候下,整整吃了两大碗,这在以前可是从没有过的。 “小姐,要不要让厨房再煮点消食的汤水送过来?”惊讶主子突然吃这么多,暖冬担心地建议着。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小姐自午睡醒来后就变了许多,有点陌生。 “不用了,”看着快要空了的盘子,林云溪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父亲和哥哥们回来了吗?”她重活过来还没见过爹爹和哥哥们呢。 “老爷、二少爷都在夫人那,大少爷参加文会还没有回来。” “这些让人撤下去,”看了眼餐桌,林云溪转身向内室走去,“暖冬,梳个简单点的发型,我要到母亲那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