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地跟随着前方身着黑色西装的小婴儿的脚步,沢田纲吉压下内心复杂的情绪向前走着。
这里可以一眼看出是负责医疗的楼层,在走廊就可以清晰地闻到消毒水的气味。墙壁的布置也并不像上层那样典雅繁复,只取简洁。
从表面看上去和那些整洁的医院也并没有太大的差距。
然而终究还是不同的,这里不会有病患和家属细碎的杂音,也没有护士拉着小车在走廊上经过。
很安静,即使偶尔路过的医生护士,也只在经过他们时行礼后就离去。并没有过多的交谈。
毕竟这里是专属的病房。
很快,reborn的脚步停在了一扇门前,他倒没有直接推开门,却稍稍侧身将开门的位置让给了沢田纲吉。
漆黑的眼睛看向棕发的少年。
沢田纲吉也停在了这门前,琥珀色的温暖的眼睛难得地沉淀出了暗沉的色彩。他素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虽被称作废柴,适应力却强的惊人。不论是之前的同学的欺辱,还是之后reborn带来的各种常人难以接受的惊吓,这个看起来瘦小懦弱的少年却全部都承受了下来。
亦或说,包容。他面上抓狂无奈,做法是妥协,但那温和纯然的眼神却从未有过改变。
这一点,连reborn也会在心底赞赏一句。
即使如此,他终不过是一个13岁的少年而已,本应轻轻松松地在学校中烦恼今天的作业或者明天的考试,而不是在异国他乡为几年未曾蒙面的父亲的性命而担忧。
Reborn并没有催促对方,在某些时候,他体贴的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是沢田纲吉自己并没有犹豫多久,或者说,他只稍稍顿了一会儿,就轻轻地推开了屋门。
记忆中父亲的印象其实早就模糊地像是盗版杂志的劣质纸张上的画像了。
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候的那个总是哄着自己的高大身影在脑海深处泛着古早记忆独有的模糊光晕。
沢田纲吉走进了这间病房,此刻里面并没有医护人员,或许是被提前通知离开了。
茫然,陌生,怨愤,在此之前充斥着纲吉的脑海——是的,一个在自己心中死了好几年的父亲,一个从不会在自己受欺负时保护自己的父亲,一个甚至将更加大的麻烦带给他的父亲……
然而,当他走进这间屋子,看到陷在病床里的高大身影时,第一时间涌上的却是酸涩。视线在违背着主人的意愿变得模糊。
纲吉努力地眨了眨眼,将那种感情压下去。
他才发现,自己印象中已十分久远的记忆事实上也不是那么模糊,就同那个躺在那里的男人重合起来,变得愈发清晰。
他抬脚走到了病床旁边。
病床上的男人安静地躺着,穿着病号服,粗粝的手上插着输液管,脸上胡子拉碴的。
五味陈杂的感情在心口翻滚着,沢田纲吉紧抿着唇,没有接近,却也没有远离,只观望似的站在那里。
其间,reborn站在屋中,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明白,自己的学生此刻需要自己去平复那些情绪。
没有人能劝说沢田纲吉放下芥蒂,因为童年的孤独,少年的辛苦,以至现在的境地有许多都是沢田家光带来的,却需要他自己去承受的。
然而这又并非全然是沢田家光的过错。
本身作为mafia的一员,为了安全,注定他无法同妻儿常聚,他能做的只是远离和保护,这本来也是最好的结局了,偏偏十代候选全部死亡,唯一能够继承的血脉变成了自己的儿子。即使不愿,他也无法让沢田纲吉避开这血腥的命运。
这是无可解的矛盾,然而正是矛盾才编织故事,而故事构成人生。
“他……怎么样了?”纲吉终于开口,嗓音有些低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