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修建的非常大。
高百龄的计划异常宏伟, 因为城池可以悬浮在空中,不受地形约束,所以它是一整个的, 非常宽阔的平面。
他以妖火鬼楼为中心,将房屋一圈一圈的分布开来, 构成了一个天然的迷宫和阵法, 但因现在鬼魂不够多, 住户不够,所以城西空出了一片荒地。
这片荒地像极了黄土高原,崇山峻岭间地势坑洼不平, 到处有塌陷的洞穴, 鬼气产生的阴云在这里变得十分稀薄, 故而月光洒下时分为明亮, 如同融化的银水流动在大地上。
最接近城墙外的一个阴暗的山洞口, 有一只白灯笼。
白灯笼散漫地射出一些微弱的光来, 照亮了地上的一小片区域, 狂风呜呜咽咽地刮过,这一小片光影摇晃着, 像是在跳跃起舞。
赵轻涯站在门口望风, 他的同伴正在里面审问他们刚捉来的俘虏。在他站到这里之前, 朱标交代过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出发去鬼楼。
那时候朝阳初升,阴阳交替,对酆都的鬼们而言是刚刚入夜, 最适合潜入进去埋伏战斗。
“你们究竟是谁?”牛头沉不住气, 焦急问道。
马面盯着朱标,细细回忆自己有没有见过他,这几个月以来, 黑白无常和钟馗并没有出去招魂,大多事情是它和牛头在做,如果回忆不出,岂不是说明……
“现在是我俘虏了你们,要问问题也是应该我问。”
此时它们俩正被绳子栓住了手脚,一起紧靠着坐在地上,还被它们自己的那根金腰带又在外面捆了一圈,扎实牢固得很,挪一下都费劲。
它们对面的朱标将一根捡来的树枝当作标枪,把纪有福的脑袋钉在了岩壁上,从脑门而入,一直穿出后脑勺,鲜血滋的一下飞出来,溅了牛头一脸。
牛头瞪大了眼睛,张着嘴看向朱标,血液从它鼻子上一直滑到脖子里,浸湿半个衣领,画面虽可怕,配上它呆呆的表情,却竟有些滑稽。
“你,你……”
这个身量还没自己一半高的小鬼,怎么如此残暴!
纪有福后知后觉地惨叫一声,挣扎着要下来,嘴里不断咒骂,叫嚣着让朱标赶紧放了他,否则钟馗会杀死他云云。
只可惜没人理他,他的屁话只像是背景音乐。
“你先听我说。”朱标道,“在这个过程里,无论你听到怎么样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先听我讲下去,否则我就把你和马面扔在这里不管。”
“行,你赶紧说。”牛头不怕死,它现在发现自己最怕被吊着胃口。
朱标看一眼门外的赵轻涯,确认风声的大小后,开口道:“你知道高百龄辅佐着陈友谅在打仗吧?”
他知道那位大人?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差点叫出声来,想到朱标刚才的交代,又硬生生把尖叫憋了回去。
“和他打仗的人是谁,你们知不知道?”
马面试探道:“叫朱元璋的那个是吧?”
“朱元璋是哪个?”牛头小声道,“我不认识啊,你咋知道的?”
“你真的,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个猪妖,朱元璋啊!不就是在应天的那个元帅嘛,咱们不是去过应天府吗,就是原来的集庆路。”
“哦——”牛头想起来了,它确实去过应天府周边,最近那里的道士和尚多得很,所以恶鬼不多,它们两个到了地方无鬼可拘,瞎转了几圈就回来了,还挺开心的。
这么一回忆,它对朱元璋的印象好了多少:“那个人好像不错。”
“我是朱元璋的儿子。”朱标道。
“啊?”
“那你是活人?”
“这些先不多说,橘非,把东西给它们看看。”朱标不回答它们的疑问,只叫橘非先取东西。
橘非乖乖点头,从身后推过来一个食盒,这是他们火烧太平楼之前带出来的,打算充当证据用。
食盒打开,里面是肉和酒,端正地摆着,除了已经变冷以外,同酒楼里给那群恶鬼吃的一模一样。
“这就是他们不肯给让你们吃的东西。”朱标蹲下来,指指盘子,“这是人肉。”
他又指了指酒壶:“这是人血。”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牛头忘记了之前的诺言,大声道,“酆都许进不许出,而且绝不允许吃人伤人,怎么可能会有人肉和人血!”
朱标并不生气,平和道:“是你自己说的——他们什么都能做得出来,黑白无常能为了钱陷害你,为什么不能为了钱去捉人回来。他们两个是可以出去的吧?”
“这……”牛头张口结舌,“不,不行,我不信,你让我,让我自己看看!”
它的声音已经嘶哑,满是惊惧,舌头在它的嘴里,竟克制不住地发抖,好像一个被人打了一拳后摇动的铃铛。而它的额头上,出现了许多青筋,豆子大小的汗珠正从上头滚下。
它害怕极了,如果事情正如朱标所言,那它这多年来都做了些什么?它的努力都有什么用?这难道不是在开倒车吗!放这些鬼在外头,他们至少没有组织!
马面的表情也很震惊,甚至它流的汗比牛头还要多,它更冷静,更敏锐,所以已经隐隐觉得朱标并没有撒谎,说的都是真话。
自己看就自己看,有些时候妖怪和人类一样固执,真相已经摆在眼前了,不肯认清现实。
朱标直接把东西送到了它们两个鼻子底下,这回没了干扰,不信它们认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