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报名表,许银山已经看过了。他之所以这么急匆匆而来,就是招工表特意用红色的字体写明了,所有报名参加招工的人选,必须在明年的二月十四号之前报道,逾期者以放弃报名权利对待。
许银山看过了,人家这日子是按照阳历算的。所谓二月十四号,其实正是阴历的正月十五。要这么一算,留给许铜矿一家赶往目的地的时间可就不多了。
殷勤的将报名表递到许铜矿的手里,许银山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有关轧钢厂的好话。
“我听向礼说,这轧钢厂是新建的隶属于机械厂的分厂,虽然是要重新选址,从头建设,但据说是只要招工过去,就给分配住房呢。不,不过,得是有家属的那种。”
许向礼的原话是,夫妻双方都在轧钢厂班的,新厂那边是会给优先分房。不过,轧钢厂的新址在一座农场的附近,什么都还没有呢。被许银山一说,却像是许向威只要成功应聘到轧钢厂,就能分到一套住房似的。因此,许铜矿还没怎么着呢,许广智先就同意了。
“虽然没打听到招兵的消息,但,向礼有心了。”
他是真的很满意。淡淡的看了一眼被他踢了一脚之后,面色惨白的三儿子,他也有些后悔自己冲动了。
早知道许银山想把许铜矿一家都弄走的许金林,总觉得许银山这话里是有话的。家属?父母当然也算是家属,但他就没听说过,那个厂子里能给带着父母的工人分配住房的。
眼看许铜矿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开始查看那招工简章,许金林也有些蠢蠢欲动。倒不是他也眼馋这机会,他就是想看看,许银山给许铜矿设置的陷阱是什么样儿的。不过,碍于他才刚和许铜矿闹过不愉快,他又是长兄,不可能先低头认错,他伸长脖子向着许铜矿瞄了两眼。见许铜矿像是完全没发现他的小动作,甚至还特意的拿着报名表转了一下身子,心里不由就腹诽一句“怪不得许老三不讨人喜欢,真是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但到底没敢太嚣张。
猛一听许银山的话,许铜矿也是满怀欣喜。如许广智所说,不能马去当兵,这工作机会听着也像是不错。可等他将手里的报名表看完,就发现不对了。若是许向礼给许向威介绍工作,为什么其中还有垦荒造田的号召呢?再看完这所谓的号召的内容,他慢慢就回过味来了。
这号召令说的也算是明白。轧钢厂是将要新成立的钢厂,一切都要重头开始。国家虽然给拨了些资源,但更多的还是需要轧钢厂自己创造条件。这号召令就是为了解决轧钢厂招聘过去的工人的吃饭问题的。农场属于国营农场,说是新成立,但也是在原本农场的基础,再次垦荒扩张。所以,这号召令特意说明了,欢迎前去应聘招工的家属一起前往,成为农场的工人。
作为亲堂哥,许向礼能不知道许向威除了有一个才六岁的妹妹,根本就没其他亲属了吗?所以,这号召令,其实是个他和孔玉兰看的?可是,为什么呢?他和孔玉兰看起来像是能在农场做工的人吗?
思来想去,灵光一闪,他忽然就明白了。他和孔玉兰像不像农场的工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一家若是都离开桐花镇,他家的院子就空了。
院子?!呵,原来是二房看中了他家的院子。怪不得当初许银山答应的那么痛快呢。这是二房想要算计他们的同时,恰好赶大房先出手了?
好啊,还真是好!气的手都在发抖的许铜矿,忽然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向威愿不愿意去机械厂还不好说,这招工表,我先拿回去给他看看,再和他娘商量商量吧。”
见许铜矿这么说,许广智就觉得三儿子真是不明智,让人操心的很。
“这还有什么需要商量的?”他皱着眉,看着许铜矿道,“那轧钢厂再差,也有个正经的编制,能让向威挣一份工钱,养活他自己,总比他现在在家闲着强吧?再说,那地方距离向礼的部队近,不说兄弟俩互相能有个照应,一旦部队里有招兵的消息了,也能及时通知向威不是?”
这话,许铜矿可不敢再信了。他已经向外走了两步了,听到许广智这话,又停下了脚步。转头,他看看皱眉的许广智,又看了看见他转回头,瞬间昂头高傲的许金林,最后又看了看毫不心虚的许银山。
“就这样吧。”他说。
他也不想再和这些人呆在一起了。
许广智被他看的心堵,又觉得他实在太不重视轧钢厂这事儿了。
“我说老三……”
他还想在说些什么,被许银山连忙前拦了。
“爹,你让三弟静一静。这事儿到底事关向威一辈子呢,三弟要和三弟妹商量一番,是必要的。”
许银山觉得,许铜矿这反应,十有八九是明白自己的意图了。但那又怎么样呢?即使没有他这一出,许铜矿夫妻在镇也待不下去了。反倒是有了他这安排,他们一家还能有个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