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没了声响,德乐站在离屏风不远处,只恨自己没早点打断皇后的话。
时月影撩了下眼皮,见元景行正垂眸看他,眸色幽深,大概是听了她的话正反思自己的错处?
元景行右唇角微扬,轻嗤了声,笑意稍纵即逝。
恩,他应该是明白她的意思了,时月影心想。转身去拿起矮柜上的玉佩,往皇帝腰间系去。
可下一瞬,她的手腕就被捏住了,整个人被提到皇帝面前,四目相对,男人眼里邪火流窜。
德乐听见了这动静,真怕元景行掐死小皇后,虽然皇后本就是奸臣余孽,死有余辜,但这会坏皇帝名声!
“陛下息怒啊!”
“滚!”元景行朝着外头怒斥了一声。
德乐连滚带爬地逃寝殿内室。
时月影眨眨眼,她觉着自己没说错话呀,把宫女叫上龙塌扇风,与宫女在屏风后头这般亲密,可不就引得宫女误会了么?
元景行朝着她倾身过来,下颚紧绷,一双怒眸能喷出火来。
时月影纤纤玉指间还挂着他那块碧绿通透的玉佩呢,在他们之间晃啊晃的。
“时、月、影、”元景行夺下玉佩,捏在手里。向来话多到能连着训斥她几个时辰并且话不重样的男人,这会儿只咬牙切齿,她的名字以及她这个人仿佛已经被他在唇齿间磨了个稀碎。
等时月影回过神,那块价值连城的玉佩已经被捏成了碎块.....这力道......仿佛他掌心里捏碎的不是玉佩而是她的脖颈。
元景行狠狠地甩了一下袖子,玉佩碎片落了满地,还未等时月影回过魂,皇帝怒气冲冲到底走出屏风,在宫人的跟随下离开了寝殿。
可是她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呀。
时月影回到寝殿后还琢磨着这个问题呢,不管了先补眠,困倦得很,横竖皇帝厌恶她不是一日两日了。
回未央宫后,她伏在凤榻一觉睡到黄昏时分,时月影辗转醒来,中午的热气已经消散了,天外朝霞一片黯然橙黄之色,宫人们立在殿外廊下不敢扰她清梦。
时月影摘下盖在小腹上的薄毯,拧了拧眼睛,望着寝殿四周琳琅满目的珍贵摆设,心里空落落的,不知此时此刻,娘亲和爹爹在家里做什么?哥哥们又在做什么?
***
转眼到了皇室中秋家宴,元景行允许她在这种大小宫宴上露面,却严令禁止她与宫外任何人说话。
宫宴当夜,未央宫里的宫女正忙着为皇后梳洗穿戴,缂丝牡丹屏风之后,白霜趁着其他宫人去取衣裳的间隙,一边为皇后宽衣,一边带来消息,“今夜晋王妃出席宫宴。”
“真的?!”时月影欢喜极了。晋王是皇帝的弟弟,而晋王妃是她的表姐,当年时家鼎盛之时,表姐借着时家这股东风一跃成了身份尊贵的晋王妃,时家破败之后再没了往来,尤其新帝登基,晋王妃也深居简出不再出席宫宴。
倘若今夜能与晋王妃说上话,那么或许能知晓家人的近况!
“快替我穿衣!”时月影顿时雀跃起来。
宫人捧了来了一袭绛红色绣飞鹤长裙,绣房这三个月来特地为皇后赶制的,用了现下皇城最时兴的剪裁。
齐胸的襦裙领口更低些,价值不菲的衣料上缀着珍珠水晶,腰腹间收的甚紧,时月影这两年身形愈发婀娜玲珑,穿上之后真真赏心悦目。
这些年中原太平,民风开放,百姓尚美,无论男女皆簪花抹粉,民间容颜俊美的男女皆有一众追随者为之疯狂。
“皇后呢?”
元景行推开殿门,一路闯进来。因是皇室家宴,他着了身玄色暗龙纹云锦长袍,显得身姿颀长挺拔。
白霜为时月影系完腰封上的玉扣,慌忙退到一边行礼。
元景行堂而皇之地步入屏风。
“给陛下请安。”时月影低眉顺眼极了,自从那夜宫女爬龙塌之事之后,皇帝一直看她不顺眼。
元景行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微微蹙眉,转而看向立在边上宫婢,“这就是你们为皇后挑选的衣裳?”
婢女不敢言语。
“出去。”皇帝命令道。
时月影也觉得这身裙裳不太端庄,“臣妾亲自去选......”
脚步还未动,便被一个不小的力道扯回了屏风。
元景行不许她走,“你还胆敢说朕放浪形骸,魅惑旁人,你自己呢?”他压低声音训斥道。
这人小心眼,还记得那夜她对白霜的私房话呢!
时月影一手遮住那惑人的沟壑,小声替自己叫屈,“其实就时兴这样式,贵妃、贤妃、吉祥二嫔、芙蓉二美人皆都这么穿。怎么别人就成,臣妾就不成了?”
她企图和皇帝讲道理。
“朕就是不准你这么穿!”可是元景行完全不讲道理,一句话霸道地驳她。偏偏垂眸盯着,视线仿佛黏在她胸前了。
这句话到了她耳朵里,意思是说:就欺负你一个了,你能奈我如何?
“臣妾去换了便是,陛下不要生气。”
讲道理一如既往地讲不通,时月影伏低做小,她怕皇帝发怒不许她去宴上,那唯一得到家人消息的希望也破灭了。
皇帝骤然离开,时月影立在屏风边上,诧异地看着元景行走到她的衣柜前,从中挑了一袭茶白色缀珍珠软烟罗裙丢给她,“换上这件。”
“那臣妾唤白霜进殿、”
“你自己换。”元景神色肃然,盯着她仿佛盯着什么弑母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