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已碎,冰河绵绵。
援军始终未至。
霜重鼓寒,烽火四弥,杀声越来越小。
应摇光单膝跪在地上,用剑支住摇摇欲坠的身躯。
这场仗打了七天,支援迟迟未来。
没有援军,没有武器,没有粮草,他们该怎样守住这道关隘、守住这片土地?
守不住了。
应摇光已经力竭,她身上的血快速流失,把地上的雪染红一片。
身前罩下高大的黑影,应摇光甚至抬不起眼皮去看清对方的面目。
那人走近,长靴踩进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可是应摇光已经听不见了,她的耳边尽是血液流淌的声音。
南槎军持枪执剑,将这个昔日令他们闻风丧胆的女将军团团围住,至此境地,仍不敢有一丝松懈,生怕她突然发难,毕竟生死关头,人总是能突破生命的边界。
却见微垂着头半跪在地上的人突然抬臂,用剑朝脖子狠狠一抹——
应摇光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当俘虏。
……
“姑娘醒了!”
“醒了?快!快去报公子!”
“快将青鸢姐姐唤回来!”
“……”
应摇光感觉四肢百骸都有毒虫噬咬,绵密的刺痛一路往上,激得她头脑发昏,耳边乱糟糟的,那些死在她剑下的亡魂纷纷从地狱爬了回来。
他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应摇光!你出生不详,克死了你一家上下还不够,如今还想害我儿子?!你做梦,你这样双手占满鲜血的刽子手,活该求而不得、为亲者所弃!”
“求求你别杀我!我还有妻儿还在家里等我回去……是你!是你害了我妻儿、害了我一家!若不是你,他们怎会落得曝尸荒野、被野兽吞食的下场!你理应下来给他们陪葬!”
“应大将军,你的父母兄长都在地下等着你呢,他们很想见你,日日盼着与你团聚,还有我们这些无辜小民,你屠城那日,可曾想过那一把火不仅要了我们这些低贱蝼蚁的命,也同样要了你兄长的性命?”
……
“别吵了!”应摇光愤怒低呵,想要把吵得她头疼欲裂的哭喊痛斥全部赶出去。
青鸢走到门外,听见这么一声,连忙加快脚步进去,看见穿着蓝衣的姑娘捂着耳朵在床角缩成一团,当即摒散了院子里的人。
青鸢轻笑着上前:“姑娘醒了?”
四周倏地静了,哭天抢地声通通消散。
……原来是幻觉。
应摇光愣愣松开手,听见轻柔的女声,偏头问:“你是何人?”
“奴唤青鸢,是公子派来侍候姑娘的。”
应摇光:“公子?”
青鸢:“我家公子姓段。”
这是不愿多说的意思。
应摇光苦思冥想,一时间记不起来北谅境内有什么姓段的能叫得上名号的人家。
应摇光:“敢问青鸢姑娘,今日是几月几日?”
青鸢:“您唤奴青鸢便好。回姑娘话,今日是腊月十九。”
腊月十九……
青鸢说:“您昏迷了五日,好在终于醒了,可否让大夫先号脉?”
应摇光点头,随即鼻端传来一阵极淡的松木香,接着两根冰凉的手指按在她腕上。
应摇光静静坐着,忽然疑惑道:“屋内为何不点灯?”
腕上的手指一重。
应摇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身子一僵,慢慢抬起另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我的眼睛……”
摸索间,手打到一片温热紧实,随即腕上一紧,被一只更大的手圈住。
“姑娘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