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修满对于租房子，房价，还有什么房租到期这种事还不了解，干脆就坐了下来，听鬼狐又讲了很多，才理清了其中缘由。

原来这间房子，之前一直有租客的，而租客就是这只鬼狐生前的主人。

而狐狸是自幼就被这个人类养着的，在灵智刚刚生出时，便错把主人认作了妈妈，就这么在心里叫着，叫习惯了。

“你做的这些，你妈……前主人知道吗？”

小狐狸摇了摇头。

“她在我死后哭了好几天，还因为精神恍惚做错了事，弄丢了工作，一直不知道我还以鬼狐的身份继续修炼，也从来不知道我会说话。”

人类到底是普通人类。

按照小狐狸的说法，前主人是个普通的上班族，还未成家，这些年来一直在租房住，之前能租住在这里，就是因为这个房子闹鬼，别人都不愿意住，导致租金比其它地方低了一些。

最近这几天，租房合同到期了，房东就起了涨价的心思，觉得租户在这里住了一年，再也没闹过鬼，应该是没问题了。

狐狸前主人拿不出涨价后的租金，就答应了不再续租，任由房东这几天随便带人来看房。

“这个房东真的很过分……”

鬼狐说着说着，幽幽飘在了半空，委屈的嘤嘤起来，“明明还有半个月才到期，房东就开始提前找人来看房，而且根本不事先通知，不管是半夜，还是妈妈在午睡、休息的时候，都会突然带人进来，有一次妈妈还在洗澡，屋子里就进了人，她吓坏了……就暂时带着一个行李箱，临时住在了朋友家，这几天也在努力看别处的房子。”

路修满这几天也是租住着人类的房子，但因为是君玄帮忙签的合同，还没正式和房东打过什么交道。

他不理解人类社会的规矩是什么样，规则又是什么样，但如果有人不敲门就进来，那么无论是一千年前，还是千年后的今天，定然都是失礼的行为。

“确实过分了。”

他认同地点头，也不能认同这样的事，“怪不得今天进来，房门都没锁，里面还没有人。”

“但妈妈的其它行李还在这里，来不及搬走。”

鬼狐说着，又飘到了那个小小的神龛前，湿润的眼睛望过去，拿起一颗供奉用的小零食，“比如这个，我死之后，妈妈就把我的骨灰放在角落，给我买了我生前最喜欢的这个小房子，还给我供奉了我爱吃的零食，因为有了这个小房子，我才顺利修成了鬼狐。”

原来是这样。

鬼狐拉开神龛下的小抽屉，路修满也凑过去看，瞧见里面还留着一张很是漂亮的照片。

照片里，红毛的狐狸四爪朝天，露出毛茸茸的肚皮，正惬意地躺在阳光下，靠着软绵绵的窝晒太阳，眼睛眯起，透着幸福的味道。

那应当是鬼狐生前的照片，摆在外面或许是怕丢了，此时正收在抽屉里。

“之前这个房子闹鬼，导致价格很低，也是你做的吗？”

路修满想起它刚才说的话，出声问道。

如果没猜错的话，如果这不是初犯，那被特事局带走后，还要多关几天了。

鬼狐却摇了摇头。

“当时我看到妈妈住进了闹鬼的房间，发现她很害怕，就把原来逗留在这里的阿飘都赶走了。”

那还是做了好事的呢。

路修满眨眨眼，安抚地摸摸它的头。

“但是我好后悔，要是当时没有全赶走，而是留下一个，让阿飘好好听话帮我做事就好了……”

“不……这个还是别了吧。”

路修满想起那个场景，就有些汗颜，连忙阻止它乱想下去，“你是有修行的鬼狐，对她或许没伤害，但其它阿飘万一阴气太重，是会让她走霉运的。”

“说的也是。”

还好鬼狐很好哄，没有再做这样的打算，但静下来片刻后，它仍然不肯离开，“大人，算我求求你，让我在这里多停留一天吧，不，半天，一晚上就好，就到明早。”

“……”

“再有半天，让我再最后任性一下，我就去自首，再也不干坏事了。”

鬼狐方才有多么张牙舞爪，此时可怜兮兮地求情起来，就有多让人不忍，它学着人的模样，对着路修满趴伏在地，做出跪拜的样子，

“本来妈妈没有这么穷的，都是因为我，我有了灵智后太淘气了，从窗户溜出去偷烤鸡吃，结果摔得快死了，为了救我，妈妈拿出了全部的积蓄，但还是没救回来，丢了工作后再找，就没找到那么好的了，都是因为我。”

路修满望着它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记忆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一千年前，背着柴火的农夫在山中摔断了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路修满忍不住现身在他面前，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那农夫明明看出他不是凡人，却不求长生，不求金银财宝，更不求脱困于此，只哭着说，求他帮忙把这些木柴送下山去，否则没了柴火，他那刚出生的孩儿就要冻死了。

那是路修满头一次化作麋鹿的模样，背着一身的木柴下山，来到了一个飘着白雪的农家前。

白雪覆盖，已经浸湿了许多暴露在院落中的木柴，而他身上的这一捆，成了最后能用的。

路修满吸吸鼻子，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低头瞧了瞧这小狐狸，“那只烤鸡，你吃了？”

鬼狐再一次摇头。

“妈妈今天没有吃晚饭，我给她送去了。”

“诶……”

“她一直不知道我还在人世间停留，也看不见我的魂体，大人，我能最后拜托您一件事吗？”

任何人对上这样的一双狐狸眼，都没法拒绝它的请求。

那是一双流着眼泪的，可怜而无辜的，圆溜溜的眼睛，路修满被它看着，想起君玄说过狐狸都很狡猾、要小心防备的话，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说吧，要我最后帮什么忙？”

路修满答应了它，并做好了被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这鬼狐一心要为妈妈报恩，路修满想着，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若是为那个人类带来些好运，财运，或是帮忙保佑她找到更合适的房子、工作，又或者是帮她避开人生的一个大劫难，似乎都是能做到的。

可要是做地太过头了，更改了太多人类的命数，也会遭受反噬，而约定一旦达成，反噬就会降临在这只剩下两尾的鬼狐身上。

鬼狐面对着他，再次跪拜，“之前总逗留在妈妈身边，我也有几次不小心吓到了她。今晚我把烤鸡送给她了，想让大人替我去看看，确认一下，妈妈有没有认出烤鸡是我送的，有没有发现我一直没走。”

“我答应你。”

这样的请求并不难，路修满答应了。

“还有……”

鬼狐抬起头，露出手心里攥着的几粒冻干，舍不得吃的样子，“替我跟妈妈说一声再见吧，我不是个好孩子，我做了坏事，要去坐牢啦。”

“……”

确定这个也要说吗？

狐狸坐牢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