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处被弘昼压制,节节败退,邬安安很快总结了前后的得失,认为自己太轻敌了,轻信了世人对弘昼的评价与看法。
纨绔不可怕,就怕纨绔有文化。邬安安对弘昼根本是一无所知,她的一切举动,却尽在对方掌握之中。
比如她早上喜欢吃油茶,比如她从家门出来后的所有动作,都在弘昼的眼皮子底下看着呢。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着。邬安安很快调整好了心情,打算不挣扎了,不装了,躺平了,等狡猾的敌人出手,再见招拆招了。
马车到了之后,绿翘抱着花束先跳下了车,转身要去扶邬安安,却被人一把拉到了一边。
绿翘看着拉住她的憨厚老实车夫,他眨巴着小眼睛,无辜回看。
绿翘无动于衷移开了视线,转头看向马车。弘昼已经站在了车门边,正对着微微弓着身体,正准备跳下车的邬安安伸出手,体贴而周到地说道:“姑娘小心些。”
鼻尖,一股青草夹杂着甜味扑面而来,目光所及之处,是弘昼骨节分明修长的手。上次见到的红点,还未曾洗净,仍然看得出淡淡的痕迹。
邬安安抬起头,与弘昼幽深的目光相对,她顿了下,立刻朝他娇娇俏俏笑了起来:“五阿哥太客气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借着力往下一跳。
明明看好的空地,突然无声无息出现了一只绣着朵芍药的青色鞋面。邬安安心中暗叫不好,躲避不及,咬了咬牙,用力踩了下去。
一下没稳住,邬安安差点儿摔一跤,弘昼伸出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远看上去,两人像是在深情相拥。
“宗桑!”骂声在邬安安的舌尖转了一转,就变得含糊起来,像是娇嗔。
“小心些。”弘昼的皮糙肉厚,被邬安安重重踩上去后,无事人般面不改色,还很君子之风赔不是:“对不住,我的脚没硌着你的脚吧?”
“没有没有。”邬安安几乎咬牙,君子绝没有抓住人不放的,她刚使劲抽回手臂,弘昼突然放开了手:“对不住,是我唐突了姑娘。”
邬安安再次站立不稳,往后踉跄后退,弘昼眼疾手快,长臂一伸拉住了她:“小心,姑娘真是弱啊,弱不禁风。”
邬安安懂了。
弘昼心眼比针尖还要小,闹这么一出,不过是在警告她,她弱得很,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少耍滑头。
邬安安立刻安份起来,她本来就处于弱势,那就弱给他看。
安静地跟在弘昼身后进了大门,抄手游廊粉刷一新,挂着白皤,灯笼被白纸糊了起来,下人们身上穿着披麻孝服,进退有度忙碌。
布置成灵堂的正屋,摆放着精美的纸扎镇棺寿,宅子等祭品,最显眼不过的,还得属中间那具宽大的金丝楠木棺材。
邬安安心想还挺像模像样的,再看着一旁背着手四下察看的“死人”弘昼,胆子向来挺大的邬安安,不由得阵阵发麻。
弘昼看了一圈,觑着邬安安神色,没有多停留,带着她穿过垂花门来到后院。
后院与前院一样,到处崭新,除了弥漫着淡淡的油漆味,没挂白幡,布置成丧事的场景。
进了屋,弘昼说道:“这里的宅子前两日刚粉刷收拾过,赶得急,就收拾了这么几间,前面吵得很,姑娘将就一下,在这里歇息一阵吧。若是姑娘有兴致,等到客人都走了之后,再去棺材里躺着体会一二。”
我可谢你祖宗八代!邬安安在心里骂了句,怯怯说道:“多谢五阿哥关心,我就在这里歇着吧。”
唤来绿翘,接过她手上的花束,礼单是再也不敢拿出来了,双手把花束递到弘昼面前,脚尖无意识地在地上踢来踢去,耷拉着脑袋说道:“五阿哥说不用带礼来,我家中着实没什么送得出手的,见花开得正好,想借着这花束,送五阿哥一程,盼着五阿哥以后,都能一路繁花似锦。”
弘昼眼神兴味,看着邬安安蓝色的鞋尖在地上划来划去,一下又一下,娇娇俏俏,含羞带怯。
眼神往上,是她头顶的旋儿,挽成两个发髻的乌发已经微松,向两边歪了去,他不由得轻笑,伸出双手,掌心向上往中间拢了拢。
邬安安蓦地一下抬起头,眼中火光四射,紧紧抿着嘴,鼓起的雪白脸庞,像是元宵时煮熟的汤团。
弘昼收回手,感到手心一阵酥麻,克制住再去戳戳她脸庞的念头,脸上笑意更浓,顺手接过花束,温声说道:“姑娘的头发快散开了,我让人来给姑娘梳头。”
发髻估计是取金簪时弄得松了,平时除了亲近之人,邬安安从不让人碰她的头,只待手一空,马上双手捂住了头,板着脸说道:“多谢五阿哥,我自己会弄好,五阿哥正事要紧,前面可缺不了您,您去忙吧,不用管我。”
弘昼这时很好说话,答了声好,捧起花深深嗅了一口,说道:“虽说这玉兰花,宫里到处都是,园子里亦到处都是,可毕竟是姑娘的一片心意,还是要多谢姑娘的祝愿,我以后一路繁花似锦了,姑娘跟着我,亦能处处是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