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茂生一句不甘心,犹如一块大石压在余大炮心上。
算上今年,他俩相识已有十一年,余大炮深知许茂生不是一个肯轻易坦露心声的人。今晚他这番话,让余大炮明白,一直以来他并非完全不清楚自己的病情,只是不愿去面对去正视。
或者说,他面对不起,也正视不起。
将心比心,余大炮想着这病要摊到自己头上,一双儿女尚未长大成人,想调回市里的愿望也未达成。换做他,同样不甘心就此撒手人寰。
默默望着躺在那的许茂生,余大炮鼻中有些酸涩,他想说点什么来宽许茂生的心,可又觉得此刻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
“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休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最后他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这样的话。
许茂生的确乏了,他慢慢阖上双目。余大炮默默看着他,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他看去有些奄奄一息,他的生命力似乎正在一点点流逝……
这晚余大炮在走廊上抽掉整整一包烟,直到后半夜才找护士要来一张临时床,躺在许茂生边上和衣睡了几个时辰。
第二天,许茂生执意要回去。上午输完三瓶吊针,他坐上了余大炮的车,艾娟让他坐在副驾,自己带着余生兄妹和乌丫挤在后排座上。两个多小时的路程还只跑得一个多小时,许茂生就疼得额头冒汗哎哟直叫唤。
快到县城时,他终熬不住,再度昏迷过去。
“爸爸,爸爸,你到底是怎么了?”到了医院乌丫才敢哭着喊出来,她在前面追着背着许茂生的余大炮,余生兄妹在后面追着她,余晴边跑边劝着她,“你别担心,许叔叔一定不会有事的。”
许茂生被送进抢救室后,何秀琴扯着虎子叫骂喧天地赶了来,是艾娟进县城后搭乘摩的跑去通知她的。
“我不活了,没法活了,这日子刚好过一点他又兴风作浪!他到底和我有什么仇什么怨,怎么就容不得我过一天安生日子啊……”何秀琴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拍着两腿叫骂上了。
“这是医院,请你保持安静,要闹回家闹去!”有医生出来喝止,她才稍作收敛。
许茂生在县医院住了一周,每天开销近百元,这还不包括用的进口药在内。何秀琴从他入院第一天开始嘴就没闲过,她抱怨自己命苦,跟着他没享几天福还得像丫环老妈子一样的侍候他。
一周后,许茂生不知怎么突然想通要去省里看病。起先何秀琴不答应,后是老何支书赶来骂了她一顿她才松口。当晚她就带着虎子陪同许茂生连夜坐上了开往省城的火车。
经省医院医生确诊,许茂生患的是胃癌,癌细胞已扩散。医生说他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
何秀琴本来心里还存有一线希望,闻听之后犹如五雷轰顶,她跑去病房当着许茂生的面捶着胸口就嚎上了。
许茂生反倒一脸平静,面上神情看去仿似放下了一桩心事,“去办出院手续吧,回家。”
从省城回来的当天下午,许茂生买了纸钱和香烛,领着放学回来的乌丫去了乌阿婆的坟前。以往每年清明他都会带乌丫来给阿婆上坟,今年清明也已来过,乌丫不明白他为什么又带她来给阿婆上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