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港岛。
人还病着,回去没多久,就哈欠连天,沾床就想睡。
罗文作将车钥匙扔到台面,俯身去摸她额头。
还好,没复烧。
他看着想就此睡到天荒地老的可人儿。
一手解着袖扣,一面笑说:“东西不拿出来了?”
谭山崎还未彻底睡着,人迷迷糊糊地,意识尚存。
闻言睁眼,轻飘飘扫他一下,眼风轻佻,又合上,大有一副你爱咋咋地的模样。
昏黑中,罗文作似乎轻笑了下,说不准应该是轻叹气。
“人人都是睡着了显乖,咱们七七倒好,醒着弄巧呈乖,睡着了真实面目全露出来。”
“胡说。”她仍闭眼,声色脆生生地反驳,“我乖着呢。”
“二十岁,也不好再说乖这个字。”罗文作说着,食指勾下她一边肩带。
“为何?”谭山崎不解地睁眼,赫然对上他一双漆黑的瞳仁,与他试图除她衫的手,脸上表情变了又变。
她拽住肩带,连带着他的手指,攥在手心里,嗫嚅道:“我不问了,你总不想好事。”
“不洗洗就这样睡了?”罗文作任她抓着手不动,侃然正色道,“我是在帮你,还是,”他语气一顿,“七七想明日挂妇科?”
“有你这么帮人的?话也不说一句。”谭山崎眯起眼瞅他。
昏黑光线中,地面日落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墙壁,像是一副擒着猎物狼姿态的画面。
谁是那个猎物,不言而喻。
“我自己来!”
说着,谭山崎一把推开他的手。
力度用了几分,人却岿然不动。
担心再被捉回来干坏事,她逃也似的从另一边滑下床,鞋都忘了穿,赤脚直奔浴室。
再出来,她边给布料薄软的浴衣打结,边往床的方向探头。
无人。
床上空无一人,屋里亦没人。
谭山崎猜想他也许是去另一个浴室洗漱,便动作悄悄,摸黑走出卧室。
几天日被罗文作打包扔进这栋别墅,从始至终都锁在主卧,昨日才第一次下楼,却也没机会认真看过屋子的全貌,想逃都没地逃。
她趿拉着拖鞋,四周环顾着一路走来的装潢,裱在墙面的艺术品,两扇关紧的门,一共七幅碳基生物欣赏不来的画,终于视野开阔,到了旋转楼梯口,光线亦变得通明,到了一楼大厅。
昨日即在此地,一楼大沙发。
她与罗文作起争执,反手抄起酒瓶,向他砸去。
才有昨日的后续。
在他们的关系里,倘若一句话概括,或许这可以比作:小猫小狗反抗主人的命令。
谭山崎现在都能忆起,嘴巴里被撑的鼓鼓囊囊的感觉。
她皮薄,脸上皮相与骨相服服帖帖,摸着自己的脸庞,都能摸到顶戳的部分。
……呃。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暗骂一声。
又大骂罗文作变态,把人教坏。
从前看着那么一本正经,眼无波澜,宛若看破红尘,心无杂念,就快出家,浑身上下充满着我有慧根的气场。
她在日记里写,罗文作天生是做沙弥和尚大师这块料的,千万要有哪家寺院收他去,别耽误他修身修炼,几百年后金身往生西方极乐世界。
现在想来,只是长得人性化。
别人缺的心眼都到他的身上了,他一个人就有几百个心眼。
就像,脑子里突然蹦出几千只眼睛,黏堆成一个球状,不时地眨着眼朝她谛视。
好克苏鲁……
罗文作此刻在她心里,就全然是这么一副形象。
心不在焉的,谭山崎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了解格局构造后,便去研究门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