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皮肤黝黑的女孩有些开心的站起,她姓曾,进来之前还没有名字,现在的名字是林平之给起的,这里的孩子一多半名字都是他给起的。
桑桑道:“林哥哥,我吃过,红薯有白瓤的红瓤的,白的香,红的甜。”
她答完想要坐下,林平之又问道:“那你们家原来可种了吗?可够一家人吃。”
桑桑有些迟疑,想了想又回答道:“种了,去年大旱,我们乡里都种了这个,母亲说是够吃的。只是还没熟就从北边来了很多人,说很多地方都有饥荒,饿死了很多人,就都来抢我们的吃的。
也不够吃,就死了很多人。”
林平之忙给她擦了擦脸,拍了拍她的脑袋让她坐下。
吸了口气,看着变得更加沉默,带着些哭抽泣的的孩课堂道:“既然有人吃过地瓜,想必自然也就有人吃过玉麦。”
“这两种好东西万历年间便传到了中国,传到咱们明国许多年了,按理说自然也应该推广开来,让天下的百姓不受饥饿的困苦,可惜没有。”
坐着的学生中有一个脸上带着一条两寸长的伤疤的小男孩,面容坚毅,骨架生的也不错,今年约十五岁的样子,算是群人里最大的那几个,名字叫林毅。
闻言忍不住看着林平之问:“先生,为何没有推广开?我在河南只见到过玉麦,从未见过地瓜,我便是从河南逃难过来的。”
林平之看了他两眼,严肃解释道:“在上,政令不通,上下猜忌,再加上朝廷历经一十七帝,到了现在已经二百五十多年了,积弊已久,所以偌大的朝廷很难动的起来。不要说现在地瓜没有传道河南,直怕是再过个二十年也难。
在下,土地兼并越发严重。现在这种荒年,若是种些小麦水稻,贫农再多交些租子,便能多饿死些人,便能买些漂亮的小女娃,便能让自家的地再多个几千几万亩,再说了,玉麦和地瓜产量太大,有钱人向来是不喜欢吃的,卖不上价,哪有地主愿意种呢?
他们有什么错呢?只是该死而已。”
林平之的语气淡淡,大多数的少年也听不出来些什么,有些稍大些的少年能听懂些,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道理,只是且先记着,像墨一样沉在心底。
林毅的目光有些茫然,他逃难前也是个小地主家的少爷,只是家里人手不够,父亲和老娘被那些来要粮的匪徒和饥民给砍了。
但这是自己父亲的错吗?明明父亲的家业也是从爷爷那里继承下来的,是他们家祖祖辈辈一点点攒下来的。
他不知道,只是记住林平之的话。
林平之继续讲红薯和玉米的故事,红薯便是地瓜,玉米便是玉麦。
讲福建商人陈振龙和他儿子,是怎么样从西班牙那群红毛鬼子的地盘上费尽心力斗智斗勇,将一根红薯藤藏在绳索里带回明国,讲玉米的三千年历史,讲国外大航海的风云激荡,讲科学家徐光启的《农政全书》和几次没有一点反应的上书。
讲明朝各地的天灾、人害、腐朽的官场、麻木的民众、吸血的官员和地主、晋商通敌的买卖、黑山白水的猪尾辫子人。
他不怎么说明朝的坏话,只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