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他们候着吧。”
姜窈才是受了罪那个,可她还没醒,何家的诚意够不够,得等她醒了自行决定。
后院昏迷着的姜窈,此刻陷入了光怪陆离的梦中。
梦中她尚且年幼,躲开了照看她的嬷嬷,又一次溜进了关着陶氏的屋子。
陶氏患癔症后,常年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屋子里,精神涣散、癔症越发严重。
姜窈之前来过两次,正遇上陶氏犯病,险些被她伤了。
这次过来,姜窈有些怕,怯生生地躲在屏风后,小声叫了声“阿娘”。
陶氏本背对着她坐着,听到姜窈的声音,她缓缓回过了头。
就在姜窈以为陶氏还是认不出她时,陶氏淡淡开口:“是你啊。”
姜窈听了这话,扣着屏风的手指松开,挪着步子朝陶氏走去。
陶氏轻哂,“你这么怕我,还来做什么?”
姜窈僵在原地,不敢再靠近她,“我,我想阿娘了。”
声音里已然带了哭腔。
“没出息,”陶氏招手让她上前,“跟你爹一样,没什么出息。”
陶氏说着冷言冷语,却抬手给姜窈擦了眼泪。
姜窈哭得更厉害了。
“阿娘,”她扑在陶氏怀里,放声大哭,“阿娘,你不要死。”
她知道陶氏病了。
陶氏的情绪没什么起伏,她摩挲着姜窈的后背,道:“生死富贵皆是天定,你哭什么。”
姜窈抬头看着陶氏略带着苍白的脸,抽泣着道:“他们说,等阿娘没了,爹爹就会扶方姨娘做正房,我不要叫别人母亲,我只要您。”
“方姨娘啊…”
陶氏知道她。
方氏的嫡母与建宁府的知府是姐弟,按照礼法,她要称知府一声舅父。
这样的人,要是换作从前,给陶氏提鞋都不配,可如今却与她同享一个丈夫,甚至要把她的地位取而代之。
那姜庆先娶她时,曾口口声声说此生绝不纳妾。昔日的誓言犹在耳,可起誓的人却早就变了。
“背誓之人,必没有好下场。”
陶氏喃喃自语。
姜窈没听清,泪眼朦胧地问:“阿娘,您说什么?”
“没什么,”陶氏突然捏着姜窈的肩头,厉声道:“你记着,万不可相信男人的话。你可以利用他们、蛊惑他们,让他们为你所用,甘心为你赴汤蹈火,但绝不可对他们动心,知道了吗?”
姜窈才九岁,听不明白陶氏的话,只觉得陶氏捏得她生疼。
她眼泪花花的,“阿娘,你捏疼我了。阿娘…”
“姑娘,姑娘快醒醒。”
肩上的疼痛忽然变成了轻微的摇晃,姜窈蹙着眉,缓缓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阿云焦急的脸。
“阿云?”
见她醒了,阿云喜极而泣,“是奴婢啊,姑娘总算是醒了。”
姜窈已昏迷了好久,阿云和阿梨守着她片刻不敢离开。
方才阿梨去厨房给姜窈煎药了,只有阿云一个人守着她,她却忽然梦魇起来,把阿云唬了一跳。
姜窈头还有些痛,但之前的事却清晰地被记了起来。
那个自称是冯府人的男人欲对她不轨,她挣扎时不慎掉进了湖里。
湖水冰冷,她又不会凫水,在湖中挣扎了许久。
在她意识渐渐模糊时,她看到裴珏跃入了湖中,朝她游来……
姜窈越过阿云,看向门外,虚弱无力地问:“天黑了?我这是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了,姑娘醒了就好,奴婢去告诉裴郎君。”
阿云擦了擦眼泪,替姜窈掖了被角,出去寻裴珏了。
屋子里只剩了姜窈一人。
她望着头顶的帐幔,想起了刚才的梦。那其实是真正发生过的,她阿娘确实跟她说过那些话。
她那时不懂,后来长大了,也明白了陶氏的苦心。
可利用男人,但不可对男人动心。
……
裴珏很快过来了。
姜窈听到他的脚步声,心绪一转,眼中迅速蕴满了泪水,掀开被褥、赤着脚向他跑去。
她身上湿透了的衣裳早就被换成了杏色的寝衣,发髻也拆了。
虽披头散发,却我见犹怜。
“郎君!”
姜窈跑过去紧紧地抱住了裴珏的腰,靠在他的胸膛,和他紧贴着。
跟在裴珏身后的阿云和荣安对视一眼,默默地出去了。
裴珏一顿,想要掰开姜窈的手,她却越抱越紧。
“姜窈,你先放开。”
姜窈闷在他怀里摇头。
裴珏神色莫名,还要再劝,姜窈却已经踮起了脚,笨拙地亲上了他的脸颊。
亲了那一下,姜窈的唇仍贴在他的颊边,若有若无地轻碰着那处。
“郎君,你别推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