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飘起了洁白的雪花,在这昏暗的天空下,配上施法者那仙气飘飘的模样,看上去还有些典雅。狂风夹杂着雪花落到了地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夜里的雪花竟然闪着极强的白光。
刺眼的白光让纪锦棠闭上了眼睛。他眉头一皱,周围的鬼火在风雪中摇曳的更加剧烈。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地上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屋顶上早已是白雪皑皑,只有他一个人穿着单薄的衬衫,站在这望不到边的雪地里,似乎有些孤立无援。
可他身边环绕的那一团团鬼火似乎有着不服输的精神,在这暴雪里,似乎烧的更加旺盛,雪花落在鬼火上,不仅没有浇灭,只听见“呲呲”的声响,火焰“轰”一声,本来拳头大的一团团鬼火变得堪比纪锦棠的脑袋,仿佛是初次见到雪的南方孩子,撒欢得很。
纪锦棠看着周围这鬼火,想到自己身上带着旱神女魃的泪,他心头的那一团火就仿佛被点燃了一样。
“不管你是谁,好狗不挡路,不想死就给老子滚开。”话音刚落,他摊开双手,掌心均浮现出一团蓝色的火焰。
自从他从爷爷留给他的那本魂与魄上完整地学会了散魄炎后,也不知道是他点燃了散魄炎,还是散魄炎点燃了他,那一股满腔的热情好像定时炸弹,一点就爆。
“既然族长大人想知道我是谁,我就告诉你,小人乃是僵尸王恒烛的四大护法之一,名为沧寒!”沧寒的语气带着自豪与骄傲,似乎这个护法的身份让他倍感珍惜。
“你扯什么蛋呢?尸王一共有四个,后卿和赢勾已经嗝屁了,旱魃不会与我作对,将臣不知所踪。你是被哪门子尸王的力量唤醒?”纪锦棠蔑视一笑,站在这漫天的雪花里,就像一座冰雕。只是这寒冷的气温把他的耳根子冻的通红。
不过他忽然想起了叔叔和郭伟轩嘴里好像都提及过这个恒烛,莫非真的是自己见识浅薄,尸王还有别的?敢情不止游尸是批量生产,这顶级僵尸王也是流水线上出来的?
沧寒拔高音调,听到纪锦棠对恒烛态度轻蔑,气愤地说:“我以为族长大人多有见识,反正你也不可能活着走出这个村子,跟你多说也无意义。”
沧寒说着便以极快的速度打出一大团冰晶。
冰晶在飞行的过程中幻化成了冰刀,带着恶狠狠的杀气,朝着纪锦棠戳了过去。纪锦棠躲过了几根冰刀,却被最后一片划破了脸颊,差点就被直接爆了头。在这低温的结界里,被冰刀割破的伤口极其惨痛,他的嘴角都有些抽搐。
这厚厚的白雪把地面结结实实的遮掩住,双脚也陷了进去,让他行动有些迟缓,浑身冻的发麻,四肢都僵硬了许多,身上的血液也好像流得慢了些。
这游尸大概是修炼冰霜之术的,法力高强!
只见沧寒召唤出了更大的暴雪,呼啸而来,转眼间就漫过了膝盖。
纪锦棠可不想坐以待毙,他将手中的蓝色火焰用尽最大的力气打向地面,鬼火顺着力道沿着地面烧了起来,顷刻间形成一道火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烧出一道沟壑。
火焰“轰”一声顺着沟壑朝沧寒扑了过去。
沧寒瞪大了眼睛,以极快的速度闪避开,可纪锦棠打出的鬼火仿佛有自动跟踪的本事,追着沧寒不放。沧寒把巨大的白色袖子挡在自己身前,周遭的空气迅速凝成一道冰墙,把他保护了起来。
鬼火迎头撞上冰墙,只听见“砰”的一声,冰墙被鬼火击碎,瞬间分崩离析,冰块也被火焰迅速蒸发,变成了水汽,消散在空气中。沧寒被震得后退了十几米,可还是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把地上的雪震得漫天飞,一时间分不清他身边究竟是雾还是雪。
鬼火和冰墙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族长操纵鬼火的本事可真是一绝,可这小小的鬼火还伤不了我半分。”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沧寒四周卷起劲风,他的身子就像是一个风眼,把他巨大的道袍吹得扬起了几尺高。他闭上血眼,风刮得更大了,一些瓦片都被吹起来,然后砸在建筑上,只听见遍地都是稀里哗啦的响声。
两旁的房屋上都被冰冻覆盖,沧寒似乎是要把纪锦棠直接冻死在这里。
纪锦棠感觉自己的手脚都无法动弹,他定睛一看,自己全身都凝结出了漂亮的霜花,白蒙蒙的一片披在了身上,寒意顺着毛孔往身体里钻。
眼前尽是雪花飘过,粘在他乌黑的眉毛上,泛起森然的冷光。
纪锦棠此时也无法行动,沧寒突然飞在空中,伸出利爪袭击纪锦棠的天灵盖。他的手掌瘦的只剩下骨头,透过惨白的手臂仿佛能看到他黑色的血液在流淌。就在这时,纪锦棠身边飞速旋转的鬼火朝着沧雪扑了过去,把他浑身上下都烧着了,可游尸不是这些低级的鬼火就能杀死的,他只是被鬼火困住了,给纪锦棠腾出了一些时间。
纪锦棠闭上眼睛,凝起一股灵魂里的热气,眉心间蓝色的火焰光斑发出耀眼的光芒,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一般,整个人像是一座火山,身子里的热量一瞬间从火山口倾泻而出,瞬间将他身上的冰霜融化的一干二净。他冷静地站在原地不动,热气与周遭的冷气相撞,让他身上冒出阵阵白雾。
就在他睁眼的一刹那,手心里的鬼火再次燃起,这次的火焰比之前亮的多,仿佛是从天上借下来的天火。
纪锦棠把双手掌心的鬼火扔向空中,电光石火之间,他掏出挽灵笛,然后在这寒风中吹奏起了他的大绝招咏吟调。
周围尽是沧寒的法术布下的冰天雪地,咏吟调借力打力的属性能够发挥得淋漓尽致。暴风雪呼啸的声音夹杂着清脆的笛声,两股声音在这空荡的村子里来回撞击,空中的鬼火受到笛声的激发,陡然增亮,点燃了整个场地,只见无数条火龙在空中四散而开,火焰席卷整个地面,所到之处冰雪全部被蒸干了。
水汽弥散在空中,却带着余温。
纪锦棠身处火焰旋风之中,可他凌厉的眼神中,倒影的火光,却有种难以言喻的阴冷。
回荡在空中的笛声变得更加急促,沧雪捂住自己的耳朵,纵然是千年游尸也抵挡不住这扎进心头的笛声,可这悠扬的笛声似乎又有一种让人沉醉的魔力。
沧寒只觉得眼前出现了许多幻觉,刚刚被鬼火缠绕的伤痛似乎也没有了,他看到了自己在雪山顶苏醒时,感受重生时的那种无法描述的幸福感,在雪山沉眠了千年,那种伤痛,那种不甘心,全然消散了,他的脸上突然有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阴冷,邪魅。
他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散魄炎烧着了。
原来纪锦棠在空中打出散魄炎的同时,用咏吟调借力打力转移沧雪的注意力,控制了他的意识,不知道自己早已经中了高等级的鬼火。就在他沉浸在咏吟调的美妙乐章之时,咏吟调也早就承载着散魄炎,将整个地面上的雪蒸发的一干二净。
火焰四散而开,只看见一些建筑物的墙角还有一些残存的积雪,地上尽是雪化成的水,缓缓地流淌着。
房顶上的积雪融化后的水滴顺着屋檐流下来,就像是开春时,冰雪融化后万象更新的一派繁荣的景象。
一切就仿佛在这笛音之中,真的能让万物复苏。那炸开了冰雪的鬼火又像一群听话的宠物般乖乖的回到纪锦棠的身边,一蹦一跳,似乎在逗着他开心。
纪锦棠停了下来,沧寒一瞬间的哀嚎响彻天际,他在地上挣扎,打滚。蓝色的鬼火在他身上猎猎地灼烧,只见他的身躯开始慢慢融化,本就枯瘦如柴的他在几米高的火焰里显得特别的矮小。
纪锦棠慢慢走近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这蓝色的散魄炎,漆黑的瞳孔里有沧雪挣扎的倒影,有种说不出的可怜。
突然间,沧寒用尽全身力气幻化成一道冰柱朝着纪锦棠扑了过去,冰柱直接正中纪锦棠的胸口,把他撞飞砸在周围的一根木头桩子上。
纪锦棠只觉得一瞬间感受到了天崩地裂,眼前浮现了巨石翻滚,惊涛骇浪,就好像被一棵合抱粗的大树桩子砸中了胸口一样。
他把嘴里的血腥气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这他妈临死前还想跟我同归于尽吗?再赏你一团火!”纪锦棠毫不留情地将身边立体环绕的鬼火全部打在了挣扎的越来越弱的沧寒身上,哀嚎声也越来越弱。
渐渐的,沧寒的身躯融进了火风之中。
半晌后,地上出现了一滩血水,蓝色的火焰在风中猎猎作响。
纪锦棠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揉了揉胸口,拍拍身上的雪,搓着手头也不回的继续朝前走去。
随着沧寒的消失,落下的结界也骤然间不见了,呼啸的寒风停了下来,天空中看似优美典雅的霜花也消散了。周围还是原来的模样,整个村子就像是在冬日里的午夜做了一个童话般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