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鬼帝?你的好友?”李小飞没等苏之淮说完,便刹不住车的将自己的疑惑脱口而出。
“嗯!”苏之淮点了点头,“地府的构架你们或多或少也听到锦棠提过一些吧?”
陆鸢和李小飞竟然纷纷摇头,苏之淮一时间有些尴尬,他在心里骂了纪锦棠千百遍,这点基本常识都没有和自己手下的员工交代清楚。
“酆都鬼城乃幽冥的中心,酆都大帝的酆都殿在酆都鬼城的正中央,里面住着十殿阎王,酆都大帝坐下有五方鬼帝,他们分别执掌幽冥的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其中以东方鬼帝为首,除了南方鬼帝之外,另外四方鬼帝均是二人,每一千年轮换一次。每个鬼帝都有属于自己的鬼城,北方鬼帝所居住的地方叫罗酆山,罗酆鬼城便是北方的中心。而更早时期,罗酆山是幽冥的中心,地府的所在地,只是后来酆都大帝把幽冥的都城从罗酆鬼城迁出,重新建立了酆都城,刚刚阴差所说的夜幽海就位于罗酆山的北方,属于北方鬼帝的管辖范围。黄泉眼是幽冥无数条河流的泉眼,你们所熟悉的忘川河便是其中之一,忘川河的尽头是另外一片海域,叫虚妄之海,而夜幽海则是由另一条和与黄泉眼相连,这条河叫离魄河。”苏之淮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他转头看了一眼陆鸢和李小飞,两人就好像在听历史老师讲故事一般。
苏之淮轻咳了一声,接着说:“杨云乃是这一届的北方鬼帝,在我很小的时候便与他相识,他这人没什么架子,一直勤勤恳恳的守护者幽冥的北方。这次佛教幽冥大军罗刹、夜叉、鬼子母以及各门各派的妖精汇聚罗酆山,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东方鬼帝郁垒现在执掌幽冥,他竟然和十殿阎王一起见死不救。我想大概”苏之淮犹豫了,他没有把话说完,当然他也知道,这些东西说给他们听也没什么用处。
其实他在心里猜测到,众人汇聚罗酆山,事情大概率和魄之石有关。当初他亲眼见到了僵尸王恒烛是如何费尽心思抢夺魂之石,尽管后来魂之石落入了十殿阎王的手上,至于是哪一位苏之淮的心里没有底。郁垒和十殿阎王竟然放任外敌入侵罗酆山而不闻不问,那么大概率也是因为他们想借外人的手找到魄之石,顺便借刀杀人。
苏之淮真是受够了地府这些人的猜测算计,本来就一团浆糊的地府这会不但有僵尸一族的虎视眈眈,眼下佛教大军和各路妖精甚至是直接踏上了门,幽冥大地果然是没有片刻的安宁。既然那些乌合之众汇聚罗酆山,难道魄之石就藏在夜幽之海?苏之淮心头一颤,于是他立刻转身准备前往地府。
可突然一阵阴风打断了他的思绪,紧接着就是一股极其强烈的压迫感笼罩在整间屋子里。“判官大人果然好本事,红白撞煞以及尸妖都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三人的耳畔响起了某人的千里传音,那声音极具穿透力,仿佛直接扎入人的大脑一样。
苏之淮立刻将陆鸢搂在怀里,反手将阎王令扔给了李小飞,说:“拿着,保护自己!遇到危险就凝神,在心里默念转轮阴差,听吾召唤即可。”
李小飞一把接过阎王令,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沸腾的状态。他心想,自己真是大开眼界了,有生之年,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竟然能摸到阎王令,还是判官亲自扔给他的。李小飞自从接到阎王令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没有从令牌上移开。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令牌,视若珍宝。这外观上看似小小的阎王令好像有万钧之力,李小飞竟然一时有些喘不过气,不知道是这令牌散发的幽冥之气还是他自己过于激动,他觉得自己心脏都要激动的爆裂开来。
“你究竟是谁?”苏之淮环视四周,想要从这千里传音中找到施法者的真身。
“想知道我是谁,今晚子时,阳城西边鲁元县巴林村外野坟坡,鄙人恭候判官大人!”空灵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隔空传音还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苏之淮不免有些担忧,他低垂的眼眸里流露出不安的气息,不过稍纵即逝。随着神秘人话音落下,笼罩在屋子里的压迫感陡然消失,房间里一切如旧。
苏之淮刚刚分明感受到的只是一个凡人的气息,可究竟是什么样的凡人有这等了得的功夫,隔空传音而不被他察觉到真身是谁。曾经也有叶冠宏这样的人隔空传音,可很快就被他找到了本人,这次的施术者实力远在叶冠宏之上。
时间过得很快,夜幕就这样降临,天边的月牙羞涩地探出半片脑袋,一部分躲在云层背后。夜幕下的小区灯火通明,可窗外却一片静谧。白天的喧闹随着气温的下降而消失不见,房间里安静到苏之淮的呼吸声都听得那么真切。
他坐立不安,一边是野坟坡,一边是罗酆山,他竟然不知道该先去哪一边。时间就这么流逝,不留一点痕迹。李小飞和陆鸢两人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走来走去的苏之淮,一句话也不说。
在吃过陆鸢做的晚饭后,苏之淮还是决定先去野坟坡,毕竟罗酆山的一切都与人间没有太大关联,而恭候在野坟坡的那位可是随时会对沙发上的两人造成威胁。临近子时,伴随着一阵凉飕飕的劲风,一团黑雾将他包围,苏之淮转瞬凭空消失。
假装睡着的李小飞听到动静后,打开自己的房门,悄悄溜了出来,黑灯瞎火地迎头撞上同样准备出门的陆鸢。
“你这么晚了溜出来干嘛?”李小飞咆哮道。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溜出来干嘛?”陆鸢一巴掌拍在李小飞的脑袋上。
“我打算去帮忙啊!”李小飞笑嘻嘻地说,然后指了指自己手中的阎王令。原来阎王令在黑暗中还闪着一股淡淡的荧光。
“走,快走!”陆鸢会心一笑,一马当先,夺门而出,李小飞屁颠屁颠的跟在她身后。
郊区的夜晚终究是比城里要凉一些,虽说苏之淮是个鬼仙,可他也能感受到人间四季以及昼夜温差,当他来到鲁元县巴林村郊外的这座野坟坡时,已经是快午夜十二点了。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夜里的凉,于是他将外套的拉链扣上,整理了一下衣领,踏着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的雾,走进野坟坡深处。
林间不时传来乌鸦的夜啼和野犬的狂吠,动静大得仿佛能唤醒山间里躺着的死灵。苏之淮看见一片野坟头上冒起白雾,一团团鬼火在坟墓周围徘徊,他们就像是在迷路在人间的亡灵,一团团鬼火就像是邪恶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到访的判官。
虽然说是上弦月,可这乡村的夜空特别晴朗,这夜晚被月牙照的异常明亮,苏之淮都可以看见自己在月光下拉长的身影。越往里走,野坟头越来越多,周遭的雾气也越来越浓厚,雾气将鬼火掩盖,若隐若现的像是山间的精灵,时不时跳动。
就在这时,苏之淮的耳畔传来一阵悸动,他听见无数野坟头里传来挣扎的声音,那些声音像是哀嚎,像是哭诉,又像是有人敲打着墙壁。苏之淮面不改色,月光将他的脸照的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在他的脸上留出大片的阴影,眉弓下他眼窝深邃,深邃得几乎看不见他的眼睛。
林间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那声音轻手轻脚,像是有一整个大部队躲在这里。苏之淮闭上了眼睛,仿佛是在用心聆听。突然,晴朗的天空中一道惊雷闪过,闪电不偏不倚的击中了这片野坟坡,地上瞬间燃起一整片火海。
苏之淮抬头看了看天空,分明是万里无云,却响起旱天雷。他立刻明白这道天雷并不是自然生成,而是有人用了法术召唤而来。熊熊烈火转眼间将整片野坟坡烧成一片焦黑,伴随着火苗的跳动,野坟头的泥土渐渐松动,无数双手从坟头里伸了出来。紧接着他看到一个又一个僵尸从坟堆里爬了出来。
“又来?白天在树林里还没玩够吗?”苏之淮大声呵斥,手里勾魂笔凭空出现。他环顾着火海里的僵尸,他们一个个眼神空洞,浑身上下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的,长满了脓疮和结痂。
这些低等级的僵尸在苏之淮面前顶多就是凑人数的,苏之淮手中的勾魂笔发出金灿灿的光芒。金光与燃烧的地火交相呼应,将半片天都染成了橘红色。无数僵尸一同引颈咆哮,发出惊天动地般的声音,树林里的鸟被惊扰后,冲天而起,飞向天边。
苏之淮站在原地不动,他面色泰然,拿着勾魂笔在虚空中书写着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他每写下一笔,就听到一具僵尸一声长啸,体内好像有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在涌动,从心脏部位产生爆炸,瞬间分崩离析,碎肉横飞。不到片刻,刚刚从坟堆里爬出来的僵尸碎成了渣,整片野坟坡弥散着一股浓重的血腥,血污铺满了一地,腥臭味直冲云霄。嚎叫声消失了,只听见风将地火猎猎的响声带到苏之淮的耳朵里。
“这些小把戏玩够了,也该现身了吧?朋友。”苏之淮大笔一挥,刚刚在虚空中书写的毛笔字渐渐在空中浮现,这些毛笔字随着苏之淮的眉头一皱,朝着四面八方飞奔而去。伴随着一阵轰鸣声,无数条火龙拔地而起,毛笔字撞击到不管是树木还是野坟头,都掀起一阵火光,伴随着热浪席卷整个野坟坡。
李小飞与陆鸢驾车飞奔前往鲁元县郊外的野坟坡,此刻早已是深夜,高速公路上一路畅通,李小飞的车速直逼宇宙飞船。
“诶,刚刚那人的隔空传音,你确定没听错?是鲁元县巴林村郊外的野坟坡吗?”陆鸢问,她神色恍惚,眉目间跳动着若有若无的不安和躁动。
“我听的非常清楚,就是那里,好在夜里车少,咱们一路畅通,不用多久就能到!放心吧,我老司机!”李小飞对一旁副驾驶的陆鸢点了点头,他看出陆鸢内心的担忧,于是开始做鬼脸,想安抚陆鸢的情绪。
“还有多久?”陆鸢问。
“还有二十分钟就能到鲁元县西山村。”李小飞此刻化身为自动客服,陆鸢问一句他立刻答上。
李小飞从小学习武术,一直以来他虽然说是被纪锦棠招来的业务员,但其实他一直充当着纪锦棠的助手工作,就像当初在王富贵的别墅里那样,在纪锦棠施法的时候,他就是那个一直守护在老板身旁的护卫。如今纪锦棠丢下这烂摊子,人间蒸发,李小飞也觉得自己是时候站出来承担一些责任了,可这家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纪锦棠教他的东西是一样没学会,经常能把那老板气到七窍生烟。纪锦棠这人没什么耐心,失败几次之后便大爷一样拂袖走人,反倒是苏之淮一遍又一遍的教导李小飞各类黄纸符的使用。
然而今天,苏之淮却把阎王令直接扔给了李小飞,这让他受宠若惊,倘若今晚能在判官大人面前表现一番,也算是圆了他的梦。
车里的气氛有些凝重,陆鸢眉头紧皱,一直看着窗外那如浓墨般的夜色,道路两旁的路灯竟然一盏都没有亮,周围黑的几乎看不见五指。
李小飞把车灯调至远光,一脚油门轰下去,车速立马提高一个档,沿着车灯散发出那明亮的光行驶着。
野坟坡被苏之淮炸得烟雾弥漫,能见度不足五米,判官抬起右手,屈指成爪,随着他的动作,空气中飘荡的烟雾立马就被吸进了他的掌心之中。月光又将它不多的能量撒向了大地,本来枯槁焦黑的野坟头上好像此时披上了一层薄冰。
“判官大人果然是好本事,令小人大开眼界!”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苏之淮背后的树下传了过来,那声音铿锵有力,丝毫没有在判官的面前有所畏惧。
苏之淮猛地一回头,他的瞳孔猛然收缩一下,整个人愣了几秒钟,又惊讶地说:“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