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我是谁
妙相离开城南之后并没有急着回承恩寺,他知道刚才被蛇妖咬了这一口已然致命,他必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尽快疗伤。
所以他此时先向着京城奔了一段路之后,又返回了城南。
好在这已经是深夜了,京城已进入沉睡的状态之下,所以他找了一个小山丘坐下,这里平时都是京城外逐户放逐山羊的地方,虽然满山牛屎马粪的,可却十分安静。
妙相找了一个背着月光的地方就地盘膝而坐,马上开始运转调息,试图运用体内元气排除蛇毒。
刚才他过于疏忽,说明白点是他的心思产生了变化,有了名利之心,也有了贪欲之心,这才会中了清欢公子的道,此时他什么都不敢再想,禅定之下,万事皆空。
这是道家禅定与佛家禅定的区别,佛家讲空,道家讲无,道家有即无,但有共同点是世人所误解的。
佛家的空与道家的无非是意识里什么也没有,佛家的空是心能包容万物才是真正的空,而非什么也没有。
道家的无既有,若心里无物非是真的无,心里有世间万物才是真的无,这一点又是异曲同工,这也是普通人容易误解的。
道德经讲过最简单容易理解的空,就是第十一章。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比如说一个人的房间,空的才会有用,可以摆一张床,那床是有,可利用来睡觉,空无的房间才正可以用,有用则可有利。
可妙相不施展功法则已,施展佛法之后,浑身上的千年蛇妖之毒反而很快漫延开来,刚才经脉不通之时,毒还可以控制在手掌之上,此时已然全身上下都布满了蛇妖之毒。
妙相知道自己还是又上了蛇妖的当,若说刚才像普通世人一样斩下一只手臂那么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反受其害。
失之一臂可救一命,可他却不想失去,不舍不得这一条手臂,所以此时毒气漫延全身,心里更是急不可奈,而毒攻心,更让他浑身上下痛不欲生,险些因此昏迷过去。
在此危及关头,也是他面临生死之际,他的脑海之中却传来一个声音。
“你还是自作聪明,却非是真的聪明,原本毒只在于手,现在毒已完全在于心。
蛇妖看来对你十分了解,知道你虽然修佛,可佛心不坚,心中有欲,修佛只是你的借口,只是你内心的掩饰而已,修佛若是为求,一辈子也难以修得佛道。
此时你已毒气攻心,凭你低微的佛法怕是挨不住一刻就要去往地狱了。”
妙相此时一惊,知道刚才心思已乱,更无法控制身体里的蛇毒,可此时听在耳中的话,像是别人所说,又像是自己内心所讲,这让他更加惭愧。
“你是谁?”
“我是谁,我谁也不是。
你难道不知道你是谁吗?”
妙相再次一惊,他精研佛法,当然也精于道家学说,而“我是谁”这是道家无我的一个哲学追问,可以说是一个终极追问。
若说“我是谁”都弄不明白,既不知“有我”,最后自然难达“忘我、无我”之境界了,而无我也是道与佛家最后修行的境界,要忘我无我,关键是弄清楚“我是谁”。
若说普通人自然会答,我是某某,说得当然是名字,甚至于说是谁的丈夫,是谁的父亲。
在此大明朝亦或是某王爷,是某什么大臣,或是是种地的,是放羊的,是走卒小贩,都只是身份而已,可这些回答都说明不了“我是谁”。
因为名字是一个人的代号一样,是供别人区分一个人来用的,就好像人们叫牛为“牛”,叫马为“马”,其实都非是牛马们的本质,只是人给予它们的一个代号,与牛马无关,却关乎于人。
而人的名字更是如此,名字从来都是别人叫的,谁会自己叫自己来以图知道自己是谁吗?
显然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毫无意义,更不能解释自己是谁。
那么一个人是别人的什么什么人,这也只是身份,你所当的职位官职那就更不代表你自己了。
抛开这些所有的外表身份称谓,再回过头来想“我是谁”,当你悟到的那时,也许你才是真的明白了世间万物,明白了芸芸众生。
当然,这也是本人这两天所悟,要达无,必先有,要无我,必先知我,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么又如何无我呢,而这个知我,非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人际关系,社会关系,这些都不是我。
当你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才会知道,其实之所以能确定我的存在,完全是依赖于存在于脑海中的过往记忆。
而我存在并非因为我,而是因为别人认为我存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