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2章 庆解放父子分道 迎新生互诉衷肠(完)(1 / 1)生计银首页

老杜说他奉军管会之命来接管公证处,可里面有新人在结婚,只好等他们完了再进去,已经等了好多时候。这时,里面的仪式散了,走出一对新人,老杜和赵大握手道别:“有事可以到军管会来找我。”说完,带领解放军战士走进公证处。花白胡子的老者收起长桌上的文书,交给解放军道:“这是我最后一次为民众做公证,现在我把它移交给你们,我的使命完成了。”解放军说:“不,你留下,依旧做你的公证员,按既定程序办事。”老者没想到解放军会留用旧政权人员,心中万分感慨,说道:“共产党毛*宽宏大量,实乃真命天主,黎明百姓之大幸!”

新人走出公证处,在马路边候车。新郎头戴毡帽身穿绸缎长衫,新娘穿一袭大红旗袍,脚踩高跟鞋,手挽新郎臂弯,发髻高高地盘在头顶上,横插一支金蝴蝶。这只金蝴蝶,两翼平张,触须前伸,随着新娘走路转头,翼须颤动,栩栩如生。祥海的目光始被这只金蝴蝶吸引过去,后又见新娘耳坠上一对金耳环,悉悉索索灵动有趣,身材婀娜多姿,颇觉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祥海心中疑惑,待要上前仔细打量时,新娘已被新郎搀扶进小汽车,小汽车一溜烟开走了。赵大见祥海望着远去的新娘出神,就敲了敲他肩膀说,看什么呢!祥海才回过神来,领着两人来到大中国饭店。祥海找到赵厨师,要赵厨师打电话给陈太太和弄草儿,让她们去祥庆坊把阿毛、吴妈和祥安坊的老蔡夫妇,都请到“大中国”来聚会。赵厨师拨通陈太太家里电话,让祥海自己跟陈太太说话。祥海未及开口,电话里就传来陈太太焦急的声音,说弄草儿不见了祥海,去找赵大,赵大不在家,就去找老蔡,老蔡也不在,十分着急,说祥海昨天一夜没睡,有点神志不清,怕会出什么事。祥海让弄草儿接电话,告诉她,大家都在“大中国”,叫她们马上也来“大中国”一起吃饭。并再三关照,去友邦里把小蔡请来,说是要大团圆庆贺解放。小蔡痛恨自己有一个妓女母亲和一个汉奸父亲,早已与家庭决裂。继父金少爷关外回来拜黑帮头子做干爹,自知做下不少缺德事,怕被小蔡革命,撇下金太太携女佣和两个儿子逃得不知去向,留下金太太孤独一人过活,小蔡常年不回家,这次带领地下党回家捉拿金少爷,却扑了个空。见弄草儿来请吃饭,二话不说就来了。

不一会儿,陈太太、弄草儿、老蔡、阿毛夫妇及三个孩子和吴妈、小蔡,都来到大中国门口,唯独凉茶因为要带孩子没有来,大家都拥在一起欢呼解放,说不尽的辛酸苦辣。祥海把小蔡拉到老蔡面前,老蔡父子俩虽近在咫尺,但已许久未有联系,老蔡见了儿子竟有些木讷,迟疑地伸出手去,想和儿子握个手。谁知小蔡却将他一把挡开,说:“今天我来此地,不是来吃饭的,是来和你决裂的,我没脸和你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我也没你这个父亲。”说罢转身就走。祥海见好心办坏事,连忙上前劝阻道:“小蔡,不要这么和父亲说话,都过去了,容人之过乃天下大德,况且他是你父亲,血缘关系是改变不了的。”小蔡说:“正因为他是我父亲,我不能原谅他。”说完扭头就走,老蔡呆若木鸡。这时,一辆宣传车从大中国门前开过,车上高音喇叭一遍一遍地广播着布告:“人民解放军已进入市区,上海解放了!”

这一年的月亮历与太阳历相差特别大,阴历八月初九,阳历已经到了十月一日,天气酷热难当。

祥海从搁几上捧下木盒,掀开上面盖着的布,木盒里面,一块胶木板上支起一座小风车模样的线圈,这是不需要电力的矿石收音机。他打开收音机开关,收音机里立刻传出一个令人激动人心的声音: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在首都北京举行典礼。参加开国大典的,有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副*……三十万人。这个时候,收音机里爆发出一阵排山倒海的掌声,一个乡音浓厚的声音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在今天成立了!”祥海不禁为之心潮澎湃,中国人民历经磨难,从此站起来,不再受洋人们的奴役。这是多么伟大的功绩!祥海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竟然没有发现弄草儿挺着大肚子走进了客堂。

“老爷,我恐怕要生了!”听到弄草儿开口说话,祥海才发现弄草儿已经在他身边站很久了。弄草儿已怀孕九个月,马上就要生产。昨天有走街串巷的绞脸婆来,弄草儿叫过绞脸婆,搬过长凳坐在和煦的阳光下让嫚婆仔仔细细绞了面,这时祥海看她的脸比任何时候都要光洁,皮肤富有弹性,眉毛修长如新月,连颈部细小的汗毛也绞得一丝不剩,颈脖光滑白嫩。一头乌黑的秀发用刨花水梳得整整齐齐,额头上垂着一排刘海,更兼眉?如画。脚上穿着一双尖尖的黑色布鞋,鞋面上还绣着一朵红色的牡丹花。

“不要叫我老爷!”祥海拍了拍收音机:“新社会人民当家作主,不兴再叫老爷了!你也不是我的仆人,而是我的恩人,我的爱人!”

“不!我愿意做你的仆人!我改不了口,喜欢这么叫!”弄草儿对祥海始终主仆相称,在她的心里,老爷的称呼还有另外一层深意,她觉得这才是表达她内心爱意最恰当的称呼。弄草儿移步到祥海面前:“老爷,你也是我的恩人,是你将我从苦难的深渊里救赎出来。没有你,我一个寡妇早就生存不下去了,你是我的大恩人,我感激不尽。”

“别说这些没用的。”祥海移了移椅子,靠近她说:“时代变了,你得改口。我叫你草儿,像称呼女儿,你叫我老爷,像叫爹,我们肚子里的孩子叫我什么呢?”

在祥海眼里,弄草儿始终是广福寺山门外走过的那个削肩细腰、像白云一般轻飘的小脚女子。弄草儿羞红了脸,说:“孩子马上就要出生,我牵挂广福乡下的房子,厚德府坍塌了不加整治,很快就会长出野草,那就彻底成了废墟。朱家大院刚刚修葺,并未受损,也要整理、打扫。家里的田自从打仗以后就荒着,也未来得及施肥养田,已经荒了一季,不能再撂荒了。老爷,等你忙过一段时间,也回去看看吧!”

正说着话,门外凉茶急惊风似地跑来,见了祥海和弄草儿,上气不接下气说道:“不好了,不好了,老蔡死了!”

老蔡吃老鼠药自杀了。收尸人将他尸体抬出后厢房时,尸体像肉庄里冻猪一般硬挺挺滑到地上,骇得夹道旁观的人纷纷怪叫着逃开,收尸车走了许久都不敢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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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二二年六月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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