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初,霍成双刚开始干抓药这个活计的时候,着实不怎么顺利。 首先,她没认全所有的药材,每次都要对着药匣上贴的名称来取,一副药常常有十几二十种药材构成,那满满一面墙的药匣却有几百个,排列起来又没有规律,她更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自然每次都要花好长时间才能找齐所有药材。 其次,除了取对药材,她还得抓对分量。虽说有戥称可以用,但她一开始不会用呀,而且也不会掂量药材的重量,每次不是抓多了就是抓少了,称了又称才能取对。更别提,称好了一样药材之后还要分到具体的每一贴上,这也是个难题,她刚开始根本没办法做到平均分配,就只好每次用戥称老老实实地称过。 也幸好,老神医在这晋江城也就是个普通大夫,又没有诚心追求生意,这才让回春堂一直以来都挺闲的,霍成双才没有忙得团团转,还尚有空余时间记账、做饭。 然而……皇伯父说得对,人比人是要气死人的。 这些对她而言适应了好一阵子的难事,对有些人来说却根本不是难事。就比如,眼前这个人! 只见郑叡手眼并用,看过药方便开始站在药柜前,几乎不用看各个药匣上的药材名称,便可以伸手去抓,而且他对手上的分量要比霍成双敏感多了,常常不用再多做增减,一抓便是准确的分量,便是多了少了,也只要增减一次便成。 不像霍成双,每每折腾地天翻地覆。老神医揶揄她的时候,都常说药材的药性都要被她折腾地流失不少。 眼下,郑叡的一举一动却如此气定神闲,看老神医的表情便知道他有多满意了。 郑叡对上霍成双的眼睛,微微一笑道:“回来了。” 霍成双被他自然而然的语气一噎,板着脸道:“你来干什么?” 郑叡还是微笑,理直气壮地吐出一句话,“你不是说过,我可以随时来蹭饭的吗。” 霍成双呆怔地微微张口。 她募的想起,以前自己的确是跟他说过,让他以后可以来回春堂用晚饭,但因为知道料准了他不会轻易答应,所以她也不急,反而勤勤恳恳地在回春堂做好了再亲自送去。 可现在……她是打定了主意跟他冷战的啊! 他怎么能在这时候把她的话拿出来对付她?而且……她怎么她不记得自己的话中有“随时”两个字? 添油加醋的吧?! 就在这时,老神医说话了,“小……双双,郑校尉帮了我一天了。哪像你这个耍手掌柜,整天整天的跑出去。晚饭,咱自然要留郑校尉一起的。快,你去多买几样菜,人家第一次上门做客,还给你带礼物了,咱也不能失礼。” 霍成双顺着老神医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是一个方匣子,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此刻,最后一个来求医的也走了,没了外人,霍成双便径自打开了匣子。只见里头装着一把梅花袖箭,和一小筒箭体,袖箭的箭筒约莫才一寸宽,足以藏在衣袖里。 郑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梅花匕这样的武器,若你武艺跟不上,终究作用不大。这东西不同,它杀伤力极大,一经射出,三十步之内的敌人很难逃脱。日后你将它装满箭体,随身携带以作防身之用。箭体若是用完了,你尽管与我开口。” 霍成双一顿,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匕首。 这个还是她自己讨出来的呢,眼下这袖箭却是他自己主动送来的,这算是讨好? 可这也太隐晦了吧? 若她就这样跟他和好,那也太没出息了吧? 不行不行,不能这么便宜他了! 想到这里,霍成双转头,对着他一翘下巴说道:“看你如此诚意的份儿上,我就收下了!但一码归一码,我的气还没生完呢!” 郑叡静默片刻。 他倒不恼怒她,只是理智上他很清楚,他绝不能将他根本不知她为何生气说出口,不然她绝对会更加生气。 如此,他只好继续用微笑示人。 但这在霍成双眼里,就是他笃定了自己无法对他气太久。 这是吃定她了? 她轻轻“哼”了一声,径自往后院去了。 老神医嘿嘿笑了一声,“小丫头,就这臭脾气,以前被她家那些长辈宠坏了。” 郑叡笑道:“这么说,您并不是她家里的长辈?” 这些日子以来,她私下与他说话时很少避讳。 因而,他很清楚成大夫不是她的父亲。但她也很少提及她从前的事,她甚至从没有提起过她的父母,一次都没有。 对于她的家世,他也曾有过猜测。能养出她性子随行、又常接触弓箭的女儿,她家中大约不是什么书香世家,武将之家更有可能,至少她偶尔提起的那个“伯父”应当是戎马出身。 原先,看她与成大夫的亲近,他原以为成大夫应当是她某个长辈,可现在看来,也许不是……? 老神医歪着头想了想,才道:“从人情上讲,我老头子厚些脸皮,倒能当一当她的长辈;但家世上嘛,”他摇了摇手,“这白日梦还是少做。” 堂堂昭明公主呢,正正经经的长辈能有几人? 他跟这小公主处得好,除了他前后救过她两次性命之外,也是因为她性子不错,只要不是她看不惯的人,她都不会摆什么公主的架子。 当然了,这是她不存心气人的时候。 郑叡一愣。 老神医看着他继续嘿嘿笑,“确定她来头不小之后,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这姑娘本身算是挺好拿下的,可她身后可有尊大佛呢!她那个伯父啊……那性子,简直跟个流氓似的,都说君子言出必行,可他说话就跟放屁似的!偏偏他手头权势还极大极大的,要是他不认可你,你可就惨了!别说错失美人,叫你一辈子都困在这晋江城当个小小的校尉,都是随便一句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