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予低头看着围棋群里的消息，随口解释道。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陈默轻轻点头，然后好奇询问：“那什么样的比赛适合在你们围棋馆举办啊？”

“看举办方的经济实力啊。”

吴予头也不抬的随意回答：“如果举办方比较豪气的话，什么比赛都可以，比如说大企业的冠名赛、或者是特别有钱的围棋爱好者……当然，如果有顶级棋手的十番棋挑战那就更好了，我们甚至愿意免费供应场地的。”

顶级棋手的十番棋挑战，那对于棋馆而言，绝对是一次打响名头的好机会。

可惜，现在的顶级棋手都特别的爱惜羽毛，没有必胜的把握都不会发起十番棋挑战……嗯，没有必胜的把握，也没人会接啊，这就挺尴尬的。

“大企业的冠名赛、特别有钱的围棋爱好者……”

陈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忽然询问：“那你有没有举办过围棋比赛啊？”

“……”

吴予的目光终于是从手机上移开了，她扭头看向陈默，那双单纯可爱的目光，此刻却是有些古怪，像是在看白痴一样的看着陈默：“你是不是傻？我是职业棋手啊，又不是围棋爱好者，职业棋手都是参加投资方举办的比赛，哪有自己举办比赛的？”

“呃……不行吗？”

陈默一愣。

“不是不行，只是这种行为有点傻……嗯，人傻钱多的那种。”

吴予无奈的解释道：“成为职业棋手固然是源自于兴趣爱好，但想要在这个行业里坚持下去，那就必须要进行职业化，也就是以打比赛、当围棋老师、围棋指导、围棋讲解、围棋主持等一系列与围棋相关的、能赚钱的职业为工作……

如果一个职业棋手掏钱举办比赛的话，那就等于是把自己辛苦挣来的钱拿出来瓜分给同行，这不是人傻钱多是什么？”

“有道理。”

陈默恍然的点点头。

这就跟一个作者把自己的稿费拿出来举办比赛，瓜分给其他的作者一样离谱。

“陈默……”

吴予扭头看向他，眯了眯眼：“在你心里，我是不是跟傻子差不多啊？不然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啊这……”

陈默一愣，然后露出乐呵呵的笑容，一副憨厚老实人的样子：“怎么可能呢，你可是我最喜欢的宝~”

“你就回答我是不是吧。”

吴予漫不经心的又补充了一句：“夏国人不骗夏国人。”

“……”

陈默一时间说不出话，迟疑片刻，语气委婉的说道：“其实……傻子也挺可爱的……嘶！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他疼的倒吸凉气，连忙把某人那只可爱又犀利的小爪拿开，揉了揉腰部，没好气的说道：“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更喜欢跟我待在一起、而不是跟路路待在一起了，你跟她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被她欺负，但是到了我这里之后，你就成了天天欺负人的那个……窝里横是不是啊？”

“哼~”

小姑娘扬了扬下巴，扭头看向车窗，一副傲娇的模样。

而对于陈默这个直击要害的问题，小姑娘是拒绝回答的！

……

片刻后，气氛缓和。

“唉。”

小姑娘长长的叹了口气：“其实我是想过举办围棋比赛的。”

“啊？”

陈默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姑娘刚刚还说那是人傻钱多的行为呢，结果下一秒就不打自招，这是什么现代沙雕行为艺术？

“我和路路刚定段成功、成为职业棋手不久，曾参加过吴老先生举办的一次围棋比赛，后来路路跟我说，她也想像吴老先生一样举办围棋比赛，那个时候，我也蛮想的，我们一致认为，如果能在围棋界举办一次比赛的话，或许那才是职业生涯的巅峰时刻。”

吴予轻声说道。

“以你们的经济实力，举办比赛应该是很轻松的事情才对。”

陈默若有所思：“在围棋行业，想要以职业棋手的身份举办一次比赛，应该不是单单有钱就能做到的吧？”

“对。”

吴予点点头：“还要有足够的威望，凭名字就能镇住大半个围棋界的威望……大多数九段棋手都做不到这一点。”

“威望……原来如此。”

陈默恍然大悟：“这么说的话，那整个夏国围棋界，除了吴老先生之外，恐怕就没有第二位棋手有资格以职业棋手的身份举办比赛了。”

单单有钱的话，最多是以‘资方’的身份举办比赛，就像是大企业的冠名赛一样。

而如果想要以‘职业棋手’的身份举办比赛，那要求就太高了，单单有钱还不行，还得有足以服众的威望才可以。

“想要以‘职业棋手’的身份举办比赛，那就等于是让整个围棋界承认你的‘大宗师’地位，除非能像吴老先生那样以一己之力镇压一个时代，否则的话，几乎不可能做得到。”

吴予摇摇头。

“吴老先生在围棋界称得上是一代传奇甚至奇迹，想要复刻他老人家的事迹，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陈默轻轻点头，表示理解。

“所以啊，那只是我跟路路刚入行的时候、一个很天真很幼稚的想法而已。”

吴予耸耸肩。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陈默，认真说道：“陈默，你的棋力这么强，如果你愿意的话，或许也有机会像吴老先生那样成为一代棋道大宗师，若干年后，你或许也能以自己的名字举办比赛了。”

这话可不是开玩笑。

吴予并不是没跟九段棋手对弈过，甚至，她在定段成为职业棋手之后，曾跟数位九段棋手多次对弈……但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位九段棋手，能够像陈默一样，带给她一种近乎绝望的压迫感和无力感，跟陈默相比，就连吴镇山老爷子都略逊一筹。

这绝不是九段棋手能拥有的棋力！

吴予认为，如果围棋界的段位上限有第十段的话，那陈默绝对会成为唯一的十段棋手，并与当今的这些九段棋手拉开很大的距离。

“算了吧，我没这个兴趣。”

陈默笑着摇摇头，躺在汽车沙发靠背上，一副懒洋洋的姿态，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对职业围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也不想把未来十年甚至更久的时间和心思都放在围棋上，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向往财务自由之后可以好好享受生活、多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

“你这也太咸鱼了吧？”

小姑娘眉头一皱：“你就没有梦想吗？”

“有的呀。”

陈默笑了笑：“我的梦想就是财务自由，以及……”

他忽然挪了下身体，凑到小姑娘的耳边，低声说道：“跟你在一起。”

“……”

小姑娘伸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胳膊，随后又问：“那财务自由以后呢？”

“那就是之后的事情了。”

陈默耸耸肩，一脸无奈的说道：“小予，我就是个普通人，没你们这么高的起点，对现阶段的我来说，财务自由已经是个很大的目标了，我总得先把这个目标完成了，才能去制定下一个目标吧？”

顿了顿。

他又补充道：“这就跟你下围棋一样，你想成为女九段、想举办围棋比赛……但那都是没影子的事情，在眼下这个阶段而言，那些更像是梦想而不是目标，你现在的目标是成为本届世界赛女子组冠军，并借此晋升职业七段，对吧？”

“唔……有道理。”

吴予想了想，认同的点点头，然后扒拉着手指，自顾自的说道：“那现阶段，你的目标是财务自由，我的目标是世界赛女子组冠军。”

“对呀，所以我在努力写小说，你在努力练棋，我们都是非常上进的年轻人，都在为了更美好的未来而奋斗。”

陈默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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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两人坐车抵达指定的围棋馆。

这是一处面积宽阔的普通围棋馆，位置偏僻了些，装修的也远不如吴予、徐清老师所在的那家围棋馆那么高档，但却显得更接地气。

徐清老师早已经在门口等待多时了。

“徐老师，早上好。”

陈默笑呵呵的打招呼。

“并不是很好。”

徐清老师摇摇头：“你们下次再参加类似的比赛时，记得一定要问清楚整个比赛流程和注意事项，免得再发生这样的情况。”

说罢。

没等陈默开口说话，徐清老师就扭头看向吴予，眉头微皱：“陈默刚成为职业棋手，还没参加过正式比赛，他疏忽这些事情也就罢了，你是怎么回事？都职业三年了，还这么马马虎虎？”

“唔……老师我错了。”

吴予低着头，小声说道：“我下次一定注意。”

“嗯。”

徐清老师点点头，这才重新看向陈默，和颜悦色的说道：“比赛快开始了，你的序号是第27，座位上有序号和名字，你先进去找一找吧。”

“好。”

陈默笑着点头，然后就要迈步走过去。

“哦对了。”

徐清老师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参赛的棋手，除了你之外，都是正儿八经的初段棋手，你记得手下留情，可别给人家造成心理阴影。”

她想到了之前跟陈默下的一盘网棋。

哪怕是她这位经验丰富的八段棋手，面对陈默那如同梦魇般的可怕棋力，都感到头皮发麻，这要是换成那群初段棋手遭遇这种迎头暴击……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呃……”

陈默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答应：“好，我知道了。”

说完，他就把参赛的牌子挂在脖子上，然后迈步朝着比赛场地走去。

目送陈默的身影消失不见。

徐清老师扭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正伸着脖子往里面看的小姑娘，眉头一皱，伸手拍了拍她的脑壳：“以前你挺矜持的，任谁看了都说是大家闺秀，现在倒是越来越活泼了。”

“嘿嘿嘿~”

吴予露出腼腆的笑容，有点不好意思。

“我之前一直在观察你的棋力，倒是都忘记问你了。”

徐清老师看着小姑娘现如今的模样，活泼开朗、可爱娇气，与一个月前的文静沉默、内向胆小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这让她不得不感慨，爱情的力量实在是有点儿不可思议。

“你现在那个社交恐惧症、社交障碍，好些了吗？”

徐清老师问道。

以围棋老师的身份，她关注的是吴予的棋力变化。

而以长辈的身份时，她更在意的是吴予在心理方面的一些问题。

“嗯……”

吴予想了想，有些心虚的小声说道：“陈默在我身边的话，好像就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了，但要是只有我自己的话，那……可能也就比原先好一点点。”

“……”

徐清老师不想说话，因为她亲眼看着小姑娘的变化，跟陈默在一起时的可爱娇气，以及陈默离开后的文静沉默……

废了废了！

这恋爱脑已经没救了！

“路路等会儿也要过来，让她陪你玩吧。”

徐清老师想了想，说道。

她跟吴予的关系虽然很好，但毕竟是师生、而且还有年龄上的代沟，所以两人相处的时候，严肃的气氛会更多一些，小姑娘又没有亲近的小伙伴在身边，自然会有些放不开。

还是等到路路过来了，让路路陪这丫头玩吧，她们两个虽然平日里总是打打闹闹，但关系却非常亲密，跟亲姐妹一样。

“小予，还有个事儿想问问你。”

徐清老师看着安静的小姑娘，想了想，开口询问：“如果让陈默给路路指导围棋的话，你觉得怎么样？”

“啊？”

吴予一愣：“这种问题，不是应该去问陈默吗？”

小姑娘不太理解，如果想请陈默指导围棋的话，应该去找陈默商量才对，找自己有什么用呢？

“还是得先征求你的意见才行。”

徐清老师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那我会找机会跟陈默谈一谈这个事儿，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我不会把今天的对话告诉任何人，包括路路。”

“为什么呀？”

吴予还是不太明白。

“因为路路是你最好的朋友和闺蜜，而陈默很快就会成为你的男朋友。”

徐清老师说道：“一个是闺蜜，一个是男朋友，现在这个时代，很多女生都不希望自家闺蜜和男朋友有什么联系，最好是就连联系方式都不要有，免得最后出现什么问题，最后闺蜜做不成、男朋友也没法相处……我不清楚你的想法，也不好擅自做主，所以，就借着眼下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场合，私下里聊一聊这个事儿。”

“呃……”

吴予听得有点懵，随后摇摇头：“我没问题啊，我跟路路、陈默的感情都很好的，他们对我也非常好，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不会发生这么狗血的事情，我相信他们。”

“你是真心的？”

徐清老师看向她，认真说道：“如果心里介意的话就告诉我，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作为一个过来人，现在这些小姑娘可能会有一些什么样的小心思，她心里很清楚。

“真心啊，比真金还真呢。”

吴予同样认真说道：“老师，那种狗血的故事只会发生在两个三观不正的人身上，但路路和陈默都是那种三观特别好的人，他们都是真心对我的，所以我也愿意发自内心的去相信他们。”

说到这里的时候。

小姑娘忽然想到了前不久发生的事儿，有点苦恼的说道：“我之前觉得跟陈默的关系算是稳定了，所以就想介绍他跟路路认识的，但没想到居然会发生那种事情……不过好在，这些都过去了。”

“那件事我听路路说起过，确实是路路做得不对。”

徐清老师笑了笑：“当时我还劝过路路，让她主动找你，给你和陈默道歉，她虽然不太情愿道歉，但为了挽回跟你的姐妹关系，也是同意了的，结果还没等她道歉呢，你们就来了……”

“啊？”

吴予有点懵，然后懊恼起来，后悔的直跺脚：“老师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呀，早知道她会跟我道歉，那我就再等等了。”

如果再等一等的话，率先服软的就是路路了。

现在可倒好，她自己一副卑微讨好的模样凑了上去……

小姑娘跟路路相处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对方服软的模样呢，一想到自己居然错过了这么稀罕的一幕，小姑娘的心里简直比错亿还难受。

“这有什么呀，正如你所说的，这些都过去了。”

徐清老师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我也看的出来，你跟路路的关系是真的亲如姐妹，她以往对你严加约束，虽然掌控欲是强了点，但出发点也确实是为了你好，这件事呢，她做的有些莽撞，但我相信，以后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吴予也认同的点点头。

这也是她明明埋怨路路当时做的事情，但还是主动求和的原因。

她不是那种为了一段深厚的感情去抛下尊严底线、委曲求全的女孩子，如果路路的出发点不是为了她好，而是单纯的在满足自己的控制欲，那吴予早就会选择分开了。

“路路肯定是不会对陈默有想法的，这一点可以确信，但如果指导围棋的话，那他们肯定会有大量的时间待在一起，陈默会不会对路路有想法……我对陈默并不熟悉，不予置评。”

徐清老师说着，看向小姑娘，想知道小姑娘如何看待。

“陈默也肯定不会的，他是真心喜欢我，而且他还说过，在遇到我之前，他其实是不婚主义的。”

吴予很认真的回答。

“呵呵呵……老师活了大半辈子，对男人最大的了解就是——永远不要相信他们嘴上说的任何承诺和情话，每一个男人在热恋期的时候，都会无师自通的变成恋爱大师，什么深情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徐清老师淡淡说道：“但男人同时也是很矛盾的生物，他们理性与感性并存，且维持着一种很有趣的微妙平衡；

他们在感情上头的时候，会变成恋爱大师，但当这股热情退潮的时候，又会恢复理性，而后在遇到下一次感情的时候，又会再度变成非常感性、深情的恋爱大师……

所以——

男人说的话，你最多能相信一半，剩下的一半呢，要用时间去验证，前一半为因，后一半为果，当因与果相结合的时候，才是他在战胜了荷尔蒙的影响后，真正爱你的体现。”

“唔……”

小姑娘眨眨眼，歪着脑袋看着徐清老师，似懂非懂。

她的社会经历、社交经历、感情经历实在是太少了，还不足以支撑她理解徐清老师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