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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崇古自然明白如今的困难在哪里,这几天里,每到晚上,总有人在家门前作乱,有往家门前泼大粪的,也有倒黑狗血的,各种下三滥的手段不断的往王崇古身上招呼。
但王崇古只能忍着,京营一日不革新,那就要蛰伏一日。
这些人的来历,王崇古非常清楚,每当他想要反击时,就如同一拳砸在了棉花上,毫无作用。
秋日渐凉,王崇古穿上了大氅,在边关多年,让他的身子骨有些经不住风。
他在会客厅中摆了一小桌酒菜,张居正的管家游七坐在他的对面。
“这几天本来要去一趟开平卫,今天忽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就想着过来看看。”游七说道。
王崇古却道:“是叔大让你来的吧?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张居正可不会因为王崇古对他发脾气就把王崇古放弃,所谓求同存异,便是如此。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这次的事,未尝不是一个机会。”游七说道。
王崇古饮了一杯酒,说道:“我不知道抚宁侯他们是怎么和造反扯上关系的,我始终认为,治理京营的困难不仅仅是这些明面上的勋贵,还有那些中底层的军官。他们吃不上饭,才是最害怕的事。”
“为什么?!”游七疑惑的问道。
王崇古再喝了一杯酒,脸色微红的道:“得到越多,越会惜命,越会求稳。这些勋贵们和朝廷休戚与共,他们的财富很多,手中的权力也不小,一大家子上百口子人,都在他们手中捏着。作乱,就是用一大家子的命做赌注,他们有其他产业,有更好的活路,就算逼的过分一些,顶多闹出一些小乱子。
可那些中底层军官,全都靠着空饷过活,没了空饷,就是没了活路,什么都没有了,人都快活不下去了,他们还会在乎什么?忠诚?那是上位者说给底层人的笑话,活不下去,他们只会抢,只会挣,只会乱,不会乖乖的听你们的安排。”
游七不说话了,被王崇古这些话说的哑口无言。
王崇古又灌下一杯酒,说了起来:“嘉靖年间,边军叛乱者时有,原因无非就是欠饷、缺粮,活不下去,说的再花也没用。最近这些天里,我家门口从来没干净过。黑狗血,大粪,什么都有。
知道元辅为何这个时候会调我入京整顿京营吗?那是因为他之前就把戚继光调到了北方,有这些精锐镇守,宵小之辈掀不起乱子。”
游七目光有些惊诧,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心头涌现,还不等他问,王崇古便再次接起了刚才的话茬:“想要京营革新顺利,那些勋贵的问题不是很大,问题最大的是那些中底层军官。只要给他们安排到合适的活计,以及俸禄,他们自会乖乖听话。”
“可是,国库空虚,根本没法支应。”游七说道。
“所以,元辅才会调戚继光镇守北方!”王崇古声音低了几分。
“什么?!”
游七有些恐慌,心里的那个念头持续加深。
王崇古端起酒壶,将里面的酒往嘴里猛灌着:“改革哪有不死人的,他们不死,以后死的就是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