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易晚从床上坐起来,连在身上的监测仪器们开始蜂鸣。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池寄夏还躺在他的左边,闭着眼……他的右边,是同样趴在他身侧的喻容时。
易晚盯了那黑色的头顶一会儿,犹豫地伸手,用指尖小心翼翼地点了点他的额头。
其他人的检测仪器也发出了相似的声音。躺在地上的小护士在梦里皱着眉头,捂着胸口翻了个身。
她的胸前挂着名牌:“唐雪”。
梦醒了。
工作人员鱼贯而入,把他们分开,为他们检查健康指数。易晚注意到一个戴着眼镜的女人正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不只是看着他,她的目光也扫过几次喻容时。
看起来是喻容时在非自然局里的熟人。
还没完全醒来的医生和护士被挪出房间。在醒来后,他们会在这些人的心理指导下把梦里的种种体验当做一场普通的梦境,最多再加一点美好。易晚看见搬运他们的人中包括一名已经穿戴上了生命监控设备的中年人。看起来,如果他们始终无法醒来,这名中年人也会带着任务进入梦境……即使他的最终结局,或许也是再也无法醒来。
基于保密原则,他的牺牲不会被透露原因,他的名字也不会被记录下。他们自己也是普通人,却还是会为了被卷入超自然事件的其他普通人和大众的福祉付出自己的生命,自愿,自觉,做出牺牲。尽管在另一面,这名中年人又始终表达着自己对同样愿意做出牺牲的“不正常人”喻容时的警惕和隐约的厌恶。
所有事情总是这么复杂,不是吗?
房间里只剩下易晚,池寄夏,喻容时和眼镜女人。易晚猜测眼镜女人对自己有话要说——她的地位看起来比其他几名工作人员要高。
但易晚只问他最关心的问题:“他们为什么还没醒来?”
“喻容时快醒了。池寄夏不会那么快——他需要好几天。或许这样解释会比较清楚:在你们进入梦境时,他的脑袋是为你们所有人‘提供服务’、‘编织世界’的服务器。”眼镜女人说,“这对他的消耗很大,所以他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恢复。”
易晚希望池寄夏把那顶帽子送出去了。
“其他的,我……”女人说,“说实话,在我们这里,你没有足够详细的档案。所以我只是想问问,在醒来之后,你打算去做什么么?”
易晚低头看自己的手指:“我以为你会更想问我,是什么样的人,愿不愿意去做某些事……”
“我不知道。”女人看向喻容时,眼里有点落寞,“或许只是因为我开始觉得……我做错了一件事。我强迫他去做另一个人,这其实不是他,也不是我们想要的。我们两边都很痛苦,尤其是他。有时候,有着同样美好期待的两群人,反而会走得背道而驰,是不是?”
易晚:“嗯。”
女人补充道:“在你们‘进去’时,我们的设备检测到还有一股信号,也进入了你们的‘世界’里。我猜那个人,和蓝光,和这次林梦的事都有关系,是不是?而且,他与你也关系匪浅——那个人是谢子遇是吗?我们猜测……”
“易晚不需要去处理这些事。”他们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不要强迫他行动。”
喻容时从床上坐起来,拔掉了身上的设备。女人说:“好。我们……”
“不,我觉得是时候该去终结这些事了。”易晚说,“是时候。”
给这十几年的纠缠不休,画上一个句号了。
池寄夏还在沉睡,两人从床上起来。女人说:“如果你要找他的话,他回了s市。目前没有他离开s市的记录,但我们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直觉告诉我们,他要做的事情不太妙。你去看看他在旅馆里留下的房间,然后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
易晚说:“谢谢。”
女人:“另外还有一个消息。蓝光的总裁蓝柏越狱了,说是‘越狱’,更像失踪。在你们醒来前一天,他从看守所里凭空消失了。巧的是,那天谢子遇刚好抵达s市。我不确定他们之间有没有关系。蓝桦会来找你的,谢子遇的房卡现在在他的手里。”
易晚隐隐从这段话里嗅出一点别的味道。
易晚说:“这是你选择放手,让我们来行动的意思,是么。”
女人侧过头,好久之后,她笑了。
“或许我们能守护的,也只有俗世的安全了。但这次不一样,易晚。”她说,“这是只有你们才能触及的战场。我曾经说过,个人的意识需要服务于团体。但……团体永远无法取代个人的思考。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混乱、荒诞、疯狂的世界。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这都取决于你。”
易晚从病房里出来。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喻容时。喻容时站在易晚的背后,就像永远会支撑他的骑士。在两人跨出门槛前,喻容时听见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一直以来,谢谢你。”女人说,“我真的很高兴……能看到你,变回之前的你。”
喻容时不语。他只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