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大雪已经停了。
厚实的披风下,萧暥探出头。
只觉得外头朔风扑面, 月光照着莽莽苍苍的草原, 银装素裹,辽阔而壮美。
没想到大战之后, 竟是如此这般的美景。
美景当遇良人。
萧暥脑子里又开始不着边了,他望着月光下千里冰封的雪原, 顶着风霜, 努力想象了一下自己揽着如花美眷在雪地里纵马驰骋的场景。
还来不及他心里美的, 结果一阵夹带着碎雪的朔风扑面而来, 冻得他吸了吸鼻子,赶紧缩了回去, 抱紧了点魏西陵的腰身。
顺便他悄悄抬头瞥了一眼魏西陵。
塞外的月色映着魏西陵一身银甲寒光四溢, 战袍如雪, 凛冽逼人。
萧暥思忖着,这人本来就冷峻,在这冰天雪地里, 更是绝配。
难怪他即使有好名声好模样好家世, 也照样和他这乱臣贼子一样没老婆。
其实没老婆也就算了,今天在林子里还被他吃了一口……
魏西陵当时应该气疯了罢, 那个……回去不会找他算账?
萧暥立即否定了这种可能,以魏西陵脸皮那么薄, 这事儿就算用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绝对不可能再提。
早知道可以再挑衅他一把,萧暥似乎又找到了新的乐趣。
魏西陵感觉到怀里的那只狐狸好像醒过来了, 跃跃欲试,不安分地转来转去。
萧暥的的长发因为编了太久的小辫子,一缕缕的打着卷儿,他这一动就蹭着魏西陵的下颌,又酥又痒。
魏西陵蹙眉低头看了看他。
就见萧暥眼尾细细挑起,眼角眉梢竟然有点狡猾的惬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得意的事情。
魏西陵的眼底被刺痛了一下,眼前仿佛又浮现前世境中那人寒毒入心肺咳嗽咯血,火盆映着他清惨的容色,风中纸灰飞尽。
他现在也中了寒毒,骨节腕部阵阵酸痛,周身除了铠甲冰冷的触感,再感觉不到暖气。
但这还只停留在由表皮入筋脉的过程中,想起萧暥当时入心肺,乃至无法拔除,他不知道那人是怎么独自撑下来的。
魏西陵感觉到怀里的人,脑袋微微一沉,居然是睡着了。他抱紧了他的腰,放缓了马速。
这一世为你遮风挡雨,披荆斩棘。
***
到达营地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傍晚了。
军中简陋,又是冬日,本来没有泡澡的木桶,云越不愧是小能手,不知道从哪里淘到了一个西域沉香木制的浴桶。
萧暥嘶了声,这浴桶还是腰子形的,风格一看就是美人浴。果然配套的还有遮蔽的帷幕,帷幕就算了,还是双层的,里层是厚实的绒布,大概是保温用的,外层是纱幔,仙气飘飘。
这越看越像容绪先生的设计风格啊,莫非此人已经风靡西域了?
“有没有再粗犷点的?”
云越为难了:“主公,狼火市都烧了,这一个还是我从西域商贩那里买来的。”
而且你都中寒毒了,谢先生说过要立即浸泡全身,再去弄一个,休说没处去弄,就算想去弄,时间也不够啊。
“别管他。”魏西陵道,“军中一切从简。”
意思是有就可以了。
萧暥看向魏西陵,想到个问题,“所以,是一起……”
云越正接过他的佩剑,差点摔落在地,蓦然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你们要一起洗?”
魏西陵脸色擦黑。
***
天色已经入夜,因为魏西陵刚刚回营,云越也忙着准备热水饭食。营寨里忙碌起来。
还有进入岭中的那些士兵们,虽然他们没有像萧暥他们那样,在冥火包围的丛林里待那么久,不至于被寒毒侵蚀,但是谢映之吩咐过,凡是去过林间的,回来也要用热水擦拭身体,并辅以汤药驱寒。
阿迦罗到营地附近的时候,刚过酉时。
虽然有夜色掩护,阿迦罗还是到抽了口冷气,感慨还好他没有大胆到打算趁着营地空虚前来劫营。
这营寨的布局太严谨了,壁垒森严,军容整肃,根本没有机会偷袭。
如果不是他身手极好,费了很大的一番功夫,还是趁着夜色,撂倒了一名士兵,换了铠甲,才闪身入了营。
此番偷营他没有带下属,带的人越多,曝露的风险反倒越大。
但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他必须速战速决。
他的目标有两个,中军大帐和主帅的寝帐,单于铁鞭要藏也只会在这两处。
中军大帐很好认,但是远远地看去,他就知道根本没法接近。
大帐戒备森严,魏西陵不在时,云越作为副将全权负责,时不时有将领进出大帐。
云越又是个心细如针的人,想要靠近中军都不容易。
那么只剩下一半的几率了,赌一把主帅的寝帐。
即使是找不到单于铁鞭,如果能绑了或者杀了中原人的主帅……
阿迦罗一直认为,越是不可置信的计划,就越容易成功,毕竟敌人也料不到。
而他的运气确实不错,这会儿还没到就寝的时间,寝帐周围只有一般的卫戍。
阿迦罗有着野兽一般的警觉性和灵敏的听力,周围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声声入耳。他埋伏在主帅寝帐前,等一个机会。
就在这时,有两名士兵拿着一些用品进了寝帐。其中有一人道:“主公让增加一床棉被,垫在褥子下。”
“萧将军的营帐明天,等天亮了搭建。”
阿迦罗的心骤然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扎到了。
紧接着,那士兵又道:“云副将交代了,趁着主公他们正在沐浴,把大帐的火盆烧旺了。”
阿迦罗心想,这中原人的主帅也够娇贵的,大军作战在外,还要沐浴?
这倒是正好给了他潜入营帐的机会。
***
溯回地里似乎没有日夜,也没有时间概念,加上萧暥衣衫褴褛,还在冰湖里转了圈,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看到浴桶里热腾腾的水,氤氲暖气升起。他赶紧甩掉这身破衣烂衫,钻到水里去了。
热水浸泡之下,被寒毒浸透的阴冷刺骨顿时散去,冻僵的血脉都开始舒缓过来。
他趴在浴桶边,舒服地眯着眼睛,刚想喊魏西陵,才发现魏西陵只是解了甲。
等等,他该不会要穿着中衣泡澡?
萧暥搞不懂了,都是男人,上一次温泉都坦诚相见了,这都第二回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
至于这样严防死守吗?
紧接着,萧暥想起了在溯回地自己都干了什么好事。
草……
萧暥抱住头。
但是他当时意识不清,从冰湖里捞起来,冻得都快要没气了,魏西陵给他渡气,当时那感觉,就像是一个在朔北冰天雪地里快要冻死的人,忽然闯入了一片江南的杏花烟雨里,暖风拂面,细雨沾衣,铁马冰河化作似水柔情,让他怎么扛得住?
所以就很顺便的……
某狐狸挠了挠满头波浪般的卷发,所以,被当变态了。
萧暥觉得应该解释一下。
“西陵,我……”他伸出手,试图去扯魏西陵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