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沈世安的人,也不是宋迟瑜的人......
听刘起说完,李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看着面前的青花茶盏,他的眼神逐渐从茫然变得惊讶,从惊讶变得愕然,最终又慢慢回归平静。
如果白三说的是真的,那么他背后之人的身份便只剩下了最后一种可能——
当朝天子,张景鸿。
好家伙。
看来这位昏君也并非传闻所说的那么一无是处啊。
最起码还是懂得制衡之术的。
现如今宦党势大,以沈世安为首的清流一派已被逼至绝路。
这张景鸿估计是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彻底沦为魏明海的傀儡,所以才想着保住沈世安,以期后者能继续钳制宦党。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而言,这恰恰也说明了魏明海现如今在大乾是多么的一手遮天。
至少张景鸿这个皇帝都拿他没什么办法。
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偷偷摸摸的了......
嗯?怎么有点前世明末时东林党争的感觉?
魏明海是魏忠贤。
张景鸿是朱由检。
沈世安是叶向高。
当然了,只是有些像,具体情况其实还是相差挺大的。
比如说魏忠贤最终是被锦衣卫抓捕处死的。
而现在的靖安司却完全是在魏明海的掌控之中。
并且沈世安所代表的的清流派也根本不具备前世东林党的势力,张景鸿更是比不上朱由检那么有心机。
所以理性分析,魏明海应该还能安安稳稳的再活好多年。
嗯......也不排除会有意外发生。
比如张景鸿其实一直在“卧薪尝胆”,故作一副昏庸无度的样子,其实是在暗暗等待机会,准备给予魏明海致命一击之类的。
再比如沈世安也有什么后手,甚至已经在暗中与张景鸿结成了“抗阉同盟”。
总之,不论如何,下个月的天子南巡应该就是各方力量的第一次正式交锋了。
这次交锋会是何种结果,李良眼下当然不得而知。
但想来一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唉。
不知道这次大乱对自己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还有宋迟瑜那边,也不知道她是要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李良没有说话,只是在刘起和李仁略显茫然的目光中起身走到窗边。
阳光洒在过往行人身上,路边一家铁匠铺中传出“叮叮铛铛”的敲击声。
不多时,长街尽头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锣鸣,然后只见一队官差护送着一辆马车缓缓经过。
好巧不巧,此刻坐在车中的,正是第一天走马上任定州同知的李平阳。
视线越过马车,继续向远处眺望,靖安司分署所在的怀仁巷便藏在鳞次栉比的木楼间。
而其中某栋青砖灰瓦、飞檐翘角、看起来十分典雅的三层小楼里,宋迟盈则正在指挥小工摆放几件大瓷瓶,为新茶楼的开张做最后准备。
这些瓷瓶明显是装饰品,肚圆颈长、做工精美,瓷面上临摹有日落江河的山水画。
此画在大乾很有名,名为《江帆落日图》。
画的作者是沈世安。
作画时他才三十多岁,正在青州下辖的高苑县当县令。
画中的河名为“天盘”,乃是贯通大乾南北的大内河,也流经高苑县境内。
某次沈世安在黄昏时分登高远眺,看到这一幕江帆落日之景,心中突然豪气万分,便提笔画了下来。
而作完此画后不久,高苑县便发生了一桩惨案。
正是令何计家破人亡,最终沦落沈家为仆的那桩案子。
此案过后,沈世安官声鹊起,很快便升调汝州为官。
这幅《江帆落日图》也因此具备了“大公无私”的象征意义,现如今就挂在靖安司的总衙之中......
世间万事好似就是这样,总会因为时间或空间千丝百缕的联系在一起。
当然了,这种联系或许没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