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在梁城繁忙时。
小灵界内。
兴朝外。
一位相貌平凡,身材偏瘦的青年,正策马瞭望远方兴朝。
他名为褚源,从一万六千里外的昔朝启程,赶路了三个多月,终于在今日来到了兴朝祁山。
此刻他也知道。
只要自己再往前一千里,就能到那位仙者言中的‘仙山’边界。
兴山与祁山相邻。
恒仙宗,就在兴山南!
且每当想起此事。
褚源都心怀感慨。
感慨这一路的艰辛,也感叹他身为一个孤儿,却没想到也能受如此仙缘?
他念起此事,不由看向了自己掌心内的星火。
这就是夏至时神仙在天上赐予他的!
这個秘密,他也不敢和任何人言说。
甚至在这三月里赶路的时候,他也不敢和其余人同行,也不敢和其余人说话。
就怕他人发现自己身为有缘人的秘密。
哪怕是外人看不到,也摸不到星光,但万一自己要是醉酒时说出来,或者是无意中说漏嘴?亦或者是睡梦中说出来?
这都是有可能的。
但不管用任何方式说出来,最后也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路一条。
哪怕是他身为后天小成的高手,他亦是知道当自己面对一些大家族与大成强者的追杀,也只有难逃一死。
此刻。
褚源一边想着此事,一边也紧紧抓着缰绳,慢慢向前方的林道行去。
他赶路也不快,且每逢碰到林道、山道,村道等小路,他都像是怕路不好走,怕累着重金买来的马儿,继而下马牵行。
这般慢慢向着前方走,又谨慎打量四周。
当走了三里路后,他却忽然脚步一停,又小心的拽着了马儿。
因为在前方百米外的林道那里,正有一商队被一伙山匪拦路。
他如今遥遥望去,看到山匪有四十多人。
商队则是二十人,其中五人护着一个箱子,另外十几人护着另一个箱子。
经常行走江湖的褚源知道,这商队是两伙人聚在一起的。
只不过两伙人是在路上遇到,或者在城内就一起商量好出发,于是就顺势合到一起,一同前行。
这也是送货中常有的事。
这样一来,合在一起的商队可以仗着人数的数量,在路上相互壮胆,震慑一些宵小之辈。
一般小毛贼见到这商队人多,也真的不敢打劫了。
哪怕是一个数十人的小寨子,当面对一个同样数十人的商队,也不会轻易的在这一次打劫中消耗自己的人手。
但如今这二十人的商队,却碰到了四十多名山匪。
只要山匪狠下心来,这怕是难办了。
虽然此刻还在交涉,都没有先动手。
可只要一方不满之下,动手也是早晚的事。
褚源看到这些,是眉头一皱,按压刀柄,把心神提到了最顶峰。
之后,他仔细打量山匪,看到这伙山匪站姿松散,脚步虚浮,就知道他们没有内力在身。
就算是打起来,以自己的后天小成武艺,虽然会受一点小伤,但应该也能拿下。
褚源想到这里后,再谨慎的观察四周。
这一瞧,附近并没有埋伏,那伙山匪也并没有太过在意他,反而都把心思放在了商队身上。
褚源发现这个情况后心中大喜,又尽量减轻脚步,也安慰着马儿不要发出声音后,就悄悄的绕路而行。
毕竟他还要求道问仙,不可能在这里为陌生人打生打死。
并且这样的山匪拦路之事,他在这一段时日内也碰到许多次了。
除了有为财的,还有为‘星光’的。
山匪,也想求仙。
只不过在官府的镇压下,最近时间也好很多了。
褚源思索片刻,看到出了林中之后,也跨上了马匹,准备继续向着兴朝南境的方向赶往。
按照时日,只剩十二日了。
一千里,不长。
他有星光,能大约感知到时间。
只是他顺着这条小官道还没走多远,却看到前方道路上有两名汉子。
他们一高一矮。
高汉子手掌骨架宽大,身高比常人高出一头,腰侧还有一口未带鞘的四尺大刀。
相比之下,常人身高的矮汉子就低了许多。
而此刻,高汉子正牵着一匹马。
矮汉子则是在一旁蹲着,身后还放着一个麻布盖着的物件。
如今当见到褚源行来。
矮汉子刚拿着麻布起身,好似正冲路上行人来的。
褚源觉察不对,就准备掉转马头离开。
“莫动!”
但此刻,矮汉子却忽然大喝一声,拿出了麻布下的大弓。
另只手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取出了一支利箭搭在了弦上,弓也随之拉开。
“不知这位小兄弟,有没有听说过我百里箭的名号?
咱们只有二十丈远,你若是乱动,我一箭就能把你连人带马穿了。”
矮汉子手持大弓,一边侃侃而谈,一边还用内力维持满月之状,毫不在意弓弦受损。
褚源见了,就知道这宝弓对于这矮汉子来说,也只是用之一次便可。
看着就像是大世家之人,也或许这弓不是他的,所以不可惜。
那很大可能,这名号也是假的。
但一身内力足有小成,声音如钟,这是真的。
且对方手里有弓满弦,旁边还有一人没出手。
这般身处险境,他不敢轻举妄动。
一时间褚源二话不说的就放开手里的缰绳,
“大侠饶命!”
他高呼一声,做出一副求饶的样子,浑然不像是一身傲骨的江湖武者,反而像是路过的胆小行客。
矮汉子见得褚源求饶,却是大笑道:“我今日也不是取你性命,你不必这般慌张。
只是我那马儿在今早摔断了腿,于此我想要借小兄弟的座驾一用,就不知能否割爱?”
他说着,手里的弓没松,也是以防万一,更怕褚源跑了。
因为他弓术不精,那名号也是随意编的。
旁边的高汉子则是向褚源走去,准备把马儿牵来。
浑然没有给钱买马的样子。
褚源发现这个情况,就知道两人是江湖大匪!
怕是将骏马送于他们,也是难逃一死。
毕竟江湖行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于是。
褚源知道自己难逃这一劫,又眼看敌不过,便忽然双手一推马背,借力下马的同时,又右手成刀,‘趴嗒’下劈到了马屁股上。
‘律~’骏马受惊向前奔出的时候。
褚源则是空中堪堪一个转身,一边稍微勾着头,看着逃跑的骏马,一边向着相反的地方跑去。
逃的过程中,他也是不停的变化方位,让骏马始终挡在箭矢瞄准的位置。
矮汉子看到骏马奔来,又见那褚源左闪右避,却恰到好处的始终用骏马挡在利箭前方。
高汉子则是去拦马,以免这马跑了不说,再把自己的马也带惊。
矮汉子怕利箭放出后伤到马儿与自己兄弟,也随之变化方位。
只是等来到旁边高处,褚源就跳进了附近的一条河里,不知去向了。
“倒是狡猾。”高汉子把褚源受惊的马儿牵来,又看向了矮汉子,“你我沿着河岸寻找,你南,我北,就可以把此人寻出来。
毕竟他那般跳入河内,如今又正值冬季,游上一段时间,便会体力不支。
要不想冻死在河里,定然上岸。
而我等有马代步,沿河岸寻找,即可以逸待劳。”
“不追了。”矮汉子瞭望褚源逃跑的方向一眼,“小心此人是故意将我等分开,再逐个击破。”
矮汉子说着,又回想之前褚源逃跑的一幕,“我看他一身轻功巧妙,也不是什么简单之辈。
说不定他这般跳入河中,便是想要以某种计谋引你我二人上钩。
且距离仙宗的日子不远,我等也莫要在一件小事上耽误时日。”
“大兄所言不错。”高汉子点头,一边把缰绳交于矮汉子,一边翻身坐上自己的马,“你我二人皆是仙人所定的有缘者。
我等将来定然会和这人间有别。
如今一些人间小事,倒是我多有世俗心,太过在意了。”
“哈哈!”矮汉子也是一笑,遥指远方的兴朝方向,“你我兄弟的成仙之路就在眼前!”
话落,矮汉子翻身上马,又见此马温顺,是更开心了。
且也在两人离去的时候。
在百丈外的河里。
褚源是游游歇歇,不时瞧瞧露头,看看两人是否在追,又不时忍着冰凉的河水,沉入河中。
哪怕是之后连出几次水后,也早已看不到二人的身影。
他亦是忍着寒冷,浮浮沉沉了小半个时辰。
最后在两里外的河边,褚源再一次从河中杂草处悄悄探头,当看到附近无两人的身影时,才彻底从河中出来。
一时间冰凉河水顺着衣服哗哗的流下。
又用所剩不多的内力运转经脉。
不多时,他的双腿、双手,胸膛前后,各有一阵阵白烟升腾。
这里的衣物也稍微干了一些。
只是这般更难受了。
不由得,他又去林中取一些树枝点燃,脱下外衫,坐在火堆旁取暖。
又在此刻。
他望着身前的火光,也一时感慨万千。
幸好他身有内力,不然不等别人追,他就得冻死在那河里。
再想到剩下的千里路可能要步行,或者还要再买一匹马,以及刚才那两人不留后患的杀意。
褚源此刻劫后余生时回想到这些,不由怒火中烧!
那高矮两汉子,这仇,是结下了!
等自己修得仙法,必要报今日之仇!
而也在褚源整理好衣物,又继续向着兴山去往的时候。
随着时间过去。
十二日后。
清晨。
五洲内。
周县茶摊处。
宁郃算得时间将近,中午就要开宗,也随之收起茶摊,腾空向着北河行去。
又在路上。
宁郃目光瞭望大地,还看到距离梁城五十里外的杨县农田处,一条正在开凿的小渠道内,一年多未见的刘大人,正在土坑里一浅一深的挥着锄头。
刘大人,是有一年多未见了。
自己这些年虽然回来待过一段时间,但还真没见到刘大人。
灰狼前些年给他的茶,他倒是挺省着喝的。
等喝完,再让灰狼去送一些。
宁郃思索瞬息,望了一眼这熟客后,就继续向着北河行去。
但宁郃虽走,这里的河道一事依旧干的热火朝天。
哪怕是正值冬季,刘大人依旧是出了一身的汗。
他是真的出力了,不为别的,也得为哪位巡查使来到时,看到他带头干活,身体力行。
直到快中午的时候。
听到有侍卫传话,说良大人来了。
刘大人看了看太阳,确实也快到吃饭的时间,才放下了锄头,又在旁边众人的搀扶中从坑道内出来。
这一出来,温暖的阳光一照。
前来传话的侍卫,却看到刘大人一身土灰,脸上也不是很干净。
同时,不远处。
正在赶来的良文吏,当见自家大人这般模样,那是一个箭步上前,又轻轻的拍打着大人身上的尘土。
跟来的其余官员亦是取水的取水,拿盆的拿盆。
还有一名文吏从旁边寻了一个破凳子,又把自己的官服脱了,取下里面的一件外衫,罩在了板凳上面。
他再做样子,也不敢用官服垫。
最后把板凳放在了刘大人的身后。
刘大人却没有坐,反而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道:“我这身比这木凳子还脏些,你衣袍拿走吧。”
“大人..您..”这名文吏顿了一下,想说‘大人劳苦功高,下官就这区区一件衣物’,但想来想去,也不敢说出来。
毕竟说来说去,都是自己一身干净的行头,大人却在干活。
尤其大人已经拒接了自己垫凳子了,收到自己心意了。
那自己再说什么,就显得做作,很可能就会得罪大人了。
这名文吏思索着,就默默取下衣物。
但刘大人却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不想再脏一件衣物。
并且一件小事而已,也对他没印象。
也等这名文吏把衣服拿开。
刘大人就在良文吏的搀扶下坐好,又渐渐把腿伸直。
再感受着双腿的酸腿,还有腰间的别扭,刘大人不由暗自感慨,自己这般还是偷懒干活,十铲歇八铲,没有实打实的干活。
不然今日就得躺着被人用轿子抬回去了。
同时,在刘大人刚坐好的时候。
良文吏也很有眼色的为刘大人捶背。
另外几位文吏则是把盆子放好,又倒上清水,由一个人端着来到大人身前。
刘大人略微清洗了一下脸,把脸擦干净以后。
就有人拿出丝巾,为大人擦拭身上的土印。
这般大老爷的做派,也让附近干活的众人啧啧称奇,又不由心生羡慕,感慨这就是刘大人的生活。
同样,这样的做派也发生在小灵界内。
如今,在兴山南外的一处山脉内,正有数十万人聚集,连绵了几座大山脚。
里面不乏有仆人,有侍卫,有大老爷享福。
他们都是来碰运气的。
但这么多人也让这里乱哄哄的一团,遍地都是帐篷、土堆、木堆,吵闹。
附近还有不少人在砍树坐椅子,生火做饭,或是林中打猎。
而在这数十万人中,有缘者只有九千九百多人。
且又在山下众人看不到的云巅。
这里有一团云雾做成的无顶大殿。
大殿内,宁郃为首位,身旁是云鹤等五人。
四周与前方,则是四百余位道友。
其中除了受封的一百多位界主,其余都是第一批被邀请的众修士。
只是他们此刻当看到山下这般模样,是看的心里别扭。
包括平常心思比较平和的苍山,亦是轻微摇摇头。
云鹤和玄门主亦是不喜。
棋道友不说话,只下棋。
西周倒是不藏话语,直接向宁郃和苍山四人传音道:“诸位,暂且不谈这六十二万人,单说那九千九百二十六名有缘者,我此刻观来,他们除了有些资质以外,大部分人和这些人没有不同,皆是心绪杂乱。
尤其..这其中还有心思妖邪之辈。”
西周说到这里,单独看向宁郃,“宁道友,这些妖邪能入修行吗?道友不会是随便抓了点人,来糊弄恒道友吧?
还是..有意为之?”
“有意为之?”云鹤听到此言,也是看向宁郃,他们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却没有向西周这般直接问出来。
因为西周迟早会问。
宁郃看到云鹤等人望来,也无隐瞒,但也同样只是向云鹤等人传音道:“曾我有星官之论,其功德之事,诸位也见得了。
但无论诸位界主如何相帮各自的小天地,小天地内却未有丝毫善封之意,只有天地清气加身。
以我所观,其原因是出在了‘法’。
要知我等五洲的诸位道友,一心向正道,无任何偏袒邪道之意。
虽然无错,但对于天地而言,这为不公,会使万道不全。
使万道不全,大道又如何会偏向一不公之人?”
宁郃说到这里,当看到云鹤等人因为自己的言语陷入沉思后、也随之再点悟道:“身怀公道,但仍然可以各修其道。
只需要容纳天下之心,心怀天下大同之意。
大同之意,也是入界之槛。
若是悟得,可为界主。
为界主之后,便可探那星官之道。”
“道友是想用此之事,让诸位道友懂大同之意..”云鹤等人也顿悟。
宁郃略微点头,又不再言说,反而看向了下方。
此刻。
山下恒宗的诸位修士,正在一边腾云驾雾,一边用秘法牵引有缘者进入山内,引得那数十万人连连惊呼下拜,高呼“神仙!”
更有甚者,正在使劲磕头,希望这些恒宗弟子也带他们进入仙境。
因为同样是眼前之山,他们之前进入其中,那还是一样的山。
并且走几步后,还会再退回来。
但被仙者指引的人,当踏入其中之后却消失不见。
可实际上,他们所谓的向前,在其余人看来就是原地踏步。
这些时日来,他们也一直都是如此,没法前进一步,所以才渐渐聚集到了这里。
可是出山的话,却没有丝毫阻碍。
同样,当如今有缘人都被接走,众人看到再无仙人出来时,虽然心中不满、哭闹,但也有大部分人默默离去。
也有不少人暗恨,恨自己花了半辈子的积蓄,跑遍了几朝,到头来却求了一场空。
可是恨归恨,从始至终,没人敢怒骂出声。
而也有一些心思明亮之人,知道仙人并不欠他们什么,且也没让他们来,所以此行一游,也就当做游玩一行了。
剩下的人,则是依旧聚集在这里,期望仙人能被他们的毅力所感染。
只是天上的诸位界主、修士,却没有看依旧聚集的人。
反而多瞧了几眼,那些心思明亮之人。
有其中几人资质挺不错的,算是能修行。
往后找个机会,倒是可以和恒宗主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带走这些心态乐观之人,带到他们的界内去修行。
且也在众修士各有所思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