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走后,贾母拄着拐棍,独自一人来到香案前。
泪眼婆娑地摸着那两块金灿灿的御书金匾。
心里想着的,却是自家那块年久失色的“敕造荣国府”匾额。
哎,俗话说富贵不过三代,此话真是不假。
想当年,从初代国公爷跟着高祖打天下开始,
贾家那也是出过一门两国公的豪门贵族啊!
到自己的夫婿时,皇恩浩荡,让代善袭承了国公爷的爵位。
那时贾家还是如日中天。
想来那时老爷已经看出了后世的颓势。
武功勋贵毕竟不能传家久远,
所以老爷在世时,力主要把爱女贾敏嫁给探花出身的林如海。
对贾赦、贾政两兄弟也从小培养他们仕途之路,想让贾家从此转向文官阶层。
只是没想到贾赦不学无术,朽木难雕。
贾政性格虽然沉稳厚重,但也不是读书科举的料。
幸得当年老爷临终时,遗本一。
当今太皇,也就是当年的皇,体恤先臣,额外赐了这贾政一个主事之衔,令其入部习学,如今已经升了工部员外郎了。
这算勉强走了仕途。
再说下一代。
大公子贾珠为人端正方直,勤学进。
若是贾府能传到他手里,或有中兴之望,也未为可知。
只可惜贾珠命运不济,少年早亡。
二公子贾琏,虽精明强干,但随他爹贾赦,不喜读书谋官,也成不了大气候。
剩下的贾琮、贾环,都是庶子出身,本身也不长进,特别是贾环,一身猥琐模样,让人看了就难受。
这一代里也唯独那个衔玉而生的宝玉,天赋异禀,有乃祖之风。
只可惜也不求进,每日只知厮混在女儿闺帷中,游于温柔富贵乡,专爱作养脂粉,亲近家里姐妹和丫鬟的营生。
“哎!”
贾母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等子孙虽多,想来竟无可以继业者。”
“惟嫡孙宝玉一人,秉性乖张,用情怪谲,虽聪明灵慧,略可望成。”
“如果真如政儿所说,那苏策是个进退有度,颇有儒将风范的人。”
“以他的年纪,恰与宝玉相仿,不如让他多和宝玉接触提携,也好让宝玉身少点阴柔之气,多点阳刚男儿气,岂不美哉?”
贾母一边想着,一遍了三炷香,心里祈祷先祖护佑。
………………
话说被贾母训斥了一顿,回到府后。
贾赦并没有心悦诚服地反省。
反倒是觉得今日所受只委屈,全是那赘婿苏策招徕的。
所以对他的愤恨,就更平添了几分。
“这个苏策,简直是扫把星!”
“说不定当年,念春就是被他给咒死的!”
“二房里的事我管不着,反正咱们房里,明天哪个敢去见那个姓苏的,我打断他的狗腿!”
“别怪我丑话说在前头,就是你,也不准去!”
贾赦愤愤地朝着邢夫人吼了几嗓子。
“老爷,那毕竟是咱家的女婿,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念春泉下有知,也不希望您这样呀!”
邢夫人一边劝解着,一边差人去取了冰水。
拿着丝巾沾着冰水,给贾赦往额头的肿包冷敷。
“哎呦呦~”
贾赦疼得直咧嘴。
“什么僧面佛面的,我不管,反正就是不能去逢迎那贱奴!”
“可琏儿夫妇是荣国府的主事,老太君亲口让他两人打理此事,你也打断他俩的腿?”
“……”
贾赦一阵沉默后,哐啷一声把手里的茶碗重重砸在桌子。
“反正我不能让那姓苏的小子痛快了!”
“当年我能把他整走,今日我也能收拾了他!”
“咱们走着瞧!”
………………
却说当日从宫中出来,和贾政分开后,苏策没有直接回丰台大营。
而是拿出部分赏钱,带着数名随从,去商肆里购买了些礼品。
虽然他对贾家没甚感情,但既然以后要住在那里,基本的礼节还是要说得过去的。
毕竟这是古代,最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人伦纲常了。
就算自己对贾赦等人的怨气再大,那也只能一步步来!
按着人头数置办完礼品后,苏策闲来无事,便命随从拿着礼品先回了大营。
自己则在京都中,随意闲逛了起来。
当年贾家把自己打发去西北戍边,是想让自己要不死于战乱,要不终老在那里。
反正是不要再出现在京城里了。
谁知自己有朝一日,却还是机会再回到这里。
在西北的十年间,放眼望去,只有苍茫荒芜的大漠为伴,
此时再看这里车水马龙、烟柳画桥的风景,竟别有一番趣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