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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寒劫

107

吴三桂走后,陈圆圆在吴府每日晨昏定省去给老夫人请安问好。虽说每次去的时候,那吴老夫人便冷脸相对,假客气着,眼神里从内到外爬满了鄙夷,但陈圆圆知道她也只能忍着对自己的嫌恶,没办法,谁让吴三桂喜欢自己呢。

还没几天,吴府便收到了军中传来的家信,吴老爷和夫人正看着高兴,跟身边的大儿子,二儿子和儿媳们闲聊得趣,却看信末写了一句,“圆圆安否?”二位老人家立时便笑不出来了,只收了信,赶了他人出去。

当时陈圆圆正在午睡,却看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亲自捧着一个食盒迈步进屋,从中取了一碟小糕饼,紫粉色,看起来糯叽叽的,小丫鬟放下盘子,说了句:“二奶奶,这是老夫人赏你的,京城里最好的茶楼沁芳阁的紫苏酸奶饼子,您尝尝。”

陈圆圆福身还了礼,吩咐小蝶配了壶普洱茶来,这才尝了起来,谁知此事被门口的应差小厮瞧见了,转身就回给了别人听,一传二传传到了老夫人那里,她便愈发看不惯陈圆圆,心想:“什么东西,赏她的饼子,不立刻尝了还礼,还要配普洱茶喝,分明是个出身贱籍的戏子,也不知风月场里混过几年,如今走了狗屎运,攀了我儿子这个高枝,却不知珍惜收敛。”老太太越想越气,两天都没吃饭,到第三天,实在太饿,这才用膳。

其实陈圆圆此事却有不妥,行事做派有些娇了,但这是她在江南时养成的习惯,那时相与的多是文人,文人心细,每每于饮馔吃食,衣帽住行,各种挑剔,什么春日饮茶需清和,冬日则要温补,豆糕配红茶,奶酪配普洱,等等诸如此类,陈圆圆便养了这一身精致的毛病,而吴府为武将家统,诸事虽为大家风范,但细腻处较之江南文人墨客,自然不同。

谁曾想,这文、武之风,之差,却酿就了一场惨祸。

人与人呢,有时若多一分理解,多一分包容,该多好,偏偏人心窄,总见不得他人与自己不同,总想让别人按着自己的意思来,若不得意,便容不下他人。

陈圆圆心下知道吴家人都瞧不上自己,吴家人也知道她知道他们瞧不上自己,吴家人还知道她并不在乎他们瞧不上自己,于是更加生气。因为他们觉得陈圆圆只是一个弱女子,应该卑怯,可怜,小心翼翼,但陈圆圆并没有,她吃得好,睡得好,每天梳妆打扮,看话本子,逛花园子,偶尔写写字,一手簪花小楷秀气的很,好看的刺眼。

这么别扭的局面,终于伴随着一个坏消息的到来,被打破了。

公元1644年春天,一个名叫李自成的男人带着一帮起义军,打进了京城,在刀枪剑戟的面前,荣华富贵,脆若浮云。

李自成有个部下,刘宗敏。他原是李自成的同乡,两人被迫起义造反后,由于颇有战功,一路升迁,刘宗敏经常协同李自成打仗,配合的极好,便成了亲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