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公让我们夏收的粮食不要卖了,还要去买点粮食回来,他说这一场雨下来,夏收的收成肯定减少,到时候县里的粮价会上涨。”
陈大娟知道李平安向来有主见,聪明而且心思还活络,何况李平安现在十三岁了,是家里的长子,过几年也能说亲了,所以家里的事一般都不会瞒着他,只要李平安问起,都会如实告知。
只不过说着说着,她就泛红了眼,声音也有些哽咽,“你外公还给了我六百文,让我们拿去买粮。”
“你收了?”
“我倒是想不收,托你的福,我们家这几年卖豆腐攒了点家底,可是你外公外婆硬塞给我,说不管家里有没有钱,他们既然给了你舅舅们和你小姨,就不能少了我这一份,还说我要是不收,那他们也不给你舅舅们和小姨了。你说我能不收吗,我家不缺钱,但你三个舅舅家和你小姨家可拿不出那么多钱去买粮啊。”
“每家都是六百文吗?”
见陈大娟点头,李平安心里一声唏嘘。
他外公年轻时大靖朝还没立国,被当时的割据政权拉壮丁去当了兵,打过几次仗,因为受伤断了一条腿被抛弃了,侥幸捡回一条命,但身体残了不说,还落下其它的毛病,本来就干不了粗重活,现在年纪大了更是药不停口。
为了不拖累孩子,只要孩子一成亲,二老就将孩子分家出去,最后他们哪个孩子都没跟。家里二十亩地三个儿子一人分得五亩,上等田中等田都有,剩下五亩下等田是他们的养老田。
儿子们的敬老钱二老也没要太多,每年每家只要给一百文,节礼也是让儿子们看着送几斤米粮来就得了。
可以说,二老将能给的最好的都给了孩子,也尽可能的减轻他们的负担,让孩子们能好好照顾自己的小家。
现在他们一家就给六百文,五家那就是三贯钱了,李平安砸吧几下嘴,“外公外婆家底还挺丰厚的。”
“你外公长年吃药,他们能有几个钱,这钱还是这几年我给他们的敬老钱嘞,那绳子我认得出来,他们一个铜板都没用!”陈大娟眼里有泪,这几年她拢共就给了二老两贯钱。
一般来说,她是出嫁女,给爹娘的敬老钱跟她关系不大,有钱就给,没钱就算了。毕竟出嫁后一般都是婆婆当家,她们也不好有点什么东西就往娘家拿,就算过年回娘家带的东西,都要婆婆点头才行。如果碰上苛刻的婆婆,甚至连回娘家一趟都是奢望。
当然了,如果有私房钱,那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过也有可能会被恶婆婆骂就是了。
李平安他奶奶倒不是恶婆婆,只是以前家里也穷叮当,陈大娟也没能给爹娘几个钱,捎去什么好东西,也就是这几年家里卖豆腐挣到了钱,李二林又是个厚道的,所以她才有机会给爹娘养老钱。
只是这一下子二老就拿出三贯钱来分给子女们,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棺材本都动用了。
李平安有些不解,“存粮我懂,家里有粮心里不慌,可是夏收收成再怎么减少,舅舅们和小姨家家里也不可能连吃到秋收的粮食都没钱买吧,就算没有,跟我们家借钱就是了,怎么外公外婆就要拿出那么多钱分给大家呢。”
说分钱其实也不准确,当年分家时就已经分过家产了,这一次分明就是外公外婆拿自己的钱补贴孩子们。
“他们就是担心会闹水灾,你外公说他也是头一回见这么大的雨,先作最坏的打算,”顿了一下,陈大娟表情变得复杂,带着哀伤吐出两个字,“逃荒!”
逃荒??!
李平安突然惊恐,回想起早上那么多村民到溪边看涨没涨水,村长还要冒着大雨到处奔波,是不是他们也考虑到这个最坏的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