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壶砸落在地,青丝交缠,气息急促。
柳悬已经记不起当时脑子里在想什么,只记得掌心的温热,唇齿间的酒香醇腻,是真的醉了。
可身为柳家长子,最后却不能撑起全族,一朝奸臣污陷,满门被害,纵使冤屈得以昭雪,却只余自己一人。
他不是没想过跟着一并去了。
可尚且活在世上一日,便不能推拒身上之责。
当日离京之时,刘妙青来送他。
“你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刘妙青眸光愁绪夹杂着几分伤感,父亲已经昨日入宫,今日还未回.宋千帆怕是不会轻易绕过刘家。
只是这些,还是不同柳悬说了。
柳悬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你刘家处境艰难,往后你要更加小心。”
刘妙青眼眶有些酸涩,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明白的。”
她没敢掉眼泪,也觉得此时不能掉,可眼前是还活在人世的唯一一位友人。
“保重。”
柳悬翻身上马,提着行囊跟着几个友人一并离开,他克制回头望向皇城的冲动。
已经错了一次,不能再错。
刘妙青远远的看着几人离去的身影,终是忍不住掉泪,他们这一去,根本就是去送死。
可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父亲被困宫中,比起柳悬,自己甚至没有第二个选择。
柳悬心中也清楚,自己这一去,再无归期。
身上有所背负的人,尚且顾得上生死,可自己还能顾得上什么?
不能坦荡活在这世间,心中藏尽了不能为人所知晦暗,困在了那座皇城之中。
柳家冤屈早已昭雪,如今还能不甘的,只剩这乱世。
暴君在世,本该拿起笔,可天下乱局,八方风雨,唯有这一副血肉之躯可以一搏,不论生死,勉强还能持战戟守一方百姓。
只是真正面临了,才清楚战势远比想象中的还要惨烈,胜败心中早定,如自己一般的人纵使,再多几个,也只是飞蛾扑火,无济于事。
有些人后悔了,要逃离军中,有些觉得只要不放弃,总有一线生机。
一同来的人问他,后悔了吗?
说不上来的感觉,大约是后悔的,后悔没能早些入局,后悔从前优柔寡断,后悔没能入庙堂,此时方才明白,只有身居高位者,才能真正为这天下黎民百姓做更多事
可也没有后悔的。
但有时总会想,或许当日静园放在桌上的那壶酒,在她闯入之前,自己应该尝一口,如此,此生才不算错得太过。
感觉到身上的热意一点点散去,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柳悬再也扛不住,闭上了沉重的双眼。
“我看得清局势,可有些事,本身便不能计较输赢,只有该与不该。”
若有来生,只愿早入庙堂,倘若能解黎明百姓之苦,柳某.万物皆可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