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父对刘启明的疑问是感到难为情的,这个问题无从答起。
要说刘父在刘家沟的名声好,那是因为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吃亏的那一方,今日这样的做法自然是反常的。
他平日从来没做过这种巧妙回避的文章,用的他话说,踏实不是笨,只是不计较。
“明娃子,这阵子家里过得紧巴巴的。”刘父板着个脸,拿烟枪摆了摆:“这点山珍要是赔在我手里,那文茹背地里不得怨你了,你屋里还能过日子?”
命运的车轮仿佛发生了偏转,前世造成遗憾的矛盾在这短短半天便有了些许逆转。
“成!”
刘父的说法让刘启明心里一阵温暖,吸了下鼻子,干笑了几声:“那我给烧顿好吃的兔子肉!今晚大哥也回来,我还叫了耀光,凑足四个人陪你好好喝一回。”
“撵山有货了?”
刘父瞥了眼他鼓鼓的背包,拿烟枪敲了几下,扎实的回响,老猎人一听就知道出货了。
“养你那么大,没见你烧过火,尾巴翘上天,猎回来没二两肉就吃了?”
刘父语气严肃,脸上憋着一股得意的劲儿,瞪了他一眼,板着脸道:“啥大事要庆祝,不喝哩!我藏屋里那点点拐枣酒,又叫你盯上了。”
拐枣又叫枳椇,八到十月份就到果期,山里头很容易采摘,算不上是好货。
刘父青年时打猎养家,在山里吃了不少苦头,落下了腿脚不利索的风湿病,拐枣酒对风湿病有些缓解作用。
所以他每年都会自酿一点点,也是刘父苦中作乐的闲情。
日子虽清苦,但刘启明家的生活态度向来是积极的。
父子俩的关系,是传统的中式父子,很难真正煽情起来。
这样热切的心里话,超过两句,就会触发自我反胃了。
二人都干咳了两声,自觉散开。
“同志们、乡亲们,大家好!今天我们来谈谈农业生产的重要性,以及如何提高农作物的产量和质量!”
随着村口大喇叭广播的声音响起,刘启明那深埋在记忆中的习惯也被唤醒了,这是下午近五点半左右的广播节目。
晚饭时间将近,差不多也是时候准备把兔子肉烤了。
刘父早些年搭了个简单的狗舍,专职打猎时用的。
现在只剩成日嗜睡的大黑,还有大蛮偶尔会关在里头。
刘启明把大蛮在安顿好,看它逐步自信的神姿,正坐在狗舍中,目光澄明有神,倒是有些做头犬的资质。
“好好歇息,以后你做了狗王,给你安排配种。”
大蛮正坐在铺了干草的地上,突然扑在木栅上,摇头晃脑,有种“我要打十个”的意思。
刘启明哈哈笑了几声,逗了会大蛮,提着背包往灶台走去。
虽然对自己厨艺有些信心,心里也有准备做饭条件会很简陋。
但习惯了后世丰富的调味料,看着这陈列摆放的几样调味品,刘启明还是觉得有些犯难了。
盐和自制的野山椒辣酱,倒是派上用场。
80年还在计划经济的背景下,虽然1978年12月已经通过会议明确敲定了经济双轨制的事实。
但对刘家沟这种地理位置,双轨制的作用并不明显,甚至说是双轨制下的劣势方。
调味料大多数都属于计划内商品,自然要用票证兑换,按刘启明家庭现在的情况,不可能在这块有太多投入。
锅里还热着的野菜糊糊,代表的是这一代人的饮食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