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狂风乍起。

营地内各处炽烈篝火齐齐熄灭，幸而帐篷材质乃御寒妖兽厚皮缝补，此间仍静悄悄一片。

“这秘境忽而寒气大盛，恐怕普通筑基都受不住多久，宗门可没有这方面记载才对……”

“是。”

一老一少两和尚收回视线，看着身侧空荡荡桌面各自无言。

二者于地毯上跌伽而坐。

或吞咽口水，或念诵佛经，可角落总有些许杂音入耳。

突然，陆宇含糊笑声传来：

“你们要不？”

“苦行。”

修智老汉摇头，肚子震天响。

“赵兄这般胡嚼乱吃，不怕被罗刹鬼们下毒么？”

修真和尚秀眉紧蹙，揉着干瘪小腹，本就只一盘三五颗果子，你既整个端去，现在来假惺惺作甚？

“还别说，人家罗刹小妖就是懂得享受，连瓜果都有种野生风味……”

说着，那边陆宇已将最后一颗果子塞进嘴里，“真不吃，我还有干粮？”

“不吃！”

修真没好气答了句。

“谢谢。”

修智却改口点点头。

“干粮？”

修真和尚呆了呆，反应过来登时面色腾红，张张嘴没说话。

这时，半空飞来两块面饼。

两和尚一人接住一个块，修智老汉掰下一半默默吃了起来，俊童模样的修真却低着头，盯住手中半黑半白的烙饼一言不发。

在腹中饥饿与莫名情绪对抗下，感受着指间粗糙的冷硬物块，修真抿着嘴将这破饼抓起，就要飞掷回去。

老夫出生便乃菩萨座下童子，百多年锦衣玉食，享受亿万妖民供奉，何曾吃过这等粗鄙之物！

“不饿就给修智吧。”

角落那人抹抹嘴，自缩物袋掏出个麻布枕头，施施然就着软椅的貂皮垫睡下。

冷哼了声，修真将烙饼调转个方向，丢在老汉身上。

老汉咧嘴：

“谢师兄。”

俊童吸气：

“你才是师兄——”

“兄”字未出口，他就见修智老汉将自己的那份收入怀中，又捧着小半张饼，一口口细嚼慢咽起来。

一口，又一口……修智瞪到眼睛发酸，这所谓大师兄才将半个死硬粗面团吃完！

老汉抬眼，门边篝火照耀下，眼前人身下阴影摇晃，俊俏面容微微扭曲，竟有些可怖，遂掏出完整面饼。

饼子还未递出。

“不吃！”

修智气急尖叫，嘴角口水溢出仍不自知。

临行前，料想半天一进一出的事情，除了消耗干净的保命之物，寻常用度全然未曾妥当，罗汉力士俱都有所孝敬，那些凡人信众却当真可恨……

修智没说什么，蓦然站起来，将一面焦黑，一面略白的面饼放在桌沿，拿着剩下那半张饼转身出了帐篷。

修智掐了掐自己脸颊，才摸到嘴边那处湿痕，面色顿时由红变紫，连忙擦去，左右看看，老汉背影隔着幕帘，角落那“赵无极”似正酣睡。

应是无人注意的当口，俊和尚却又忍不住把目光挪去了那饼上，慢慢伸手摸去……

“谢老师赐饼，此乃我山头栽种桃果，望您与大人们不吝收下。”

帐篷外传来猴妖声音。

幕帘外两道影子随之一晃，凑近了颗大脑袋，修智于门外问：

“可吃？”

修真被针扎似收回手，下意识耻笑道：

“畜生吃的玩意！”

“让他进来。”

那边软椅上，刚刚运转周天的陆宇缓缓收功，睁开了眼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