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左右,冷衣雪终于又睡着了。在入睡的刹那,她仿佛听到一个和善的女声在她耳边轻声说:“你相信另一个世界吗?”那声音轻柔,令人安心,一如长久以来的守护。
五点半,冬日的天空还蒙蒙亮,铃声就把冷衣雪叫起来,她算是大一学生中起的最早的,也是全大一唯一一个住在家里的学生。她交不起一个学期三千的住宿费,学院照顾她,允许她住在家里。学院离家要近两个小时的路程,为了赶上八点半的课程,她必须在每天五点半起床做好早饭,叫醒阿姨吃饭,自己用最快的速度把饭吃完。
简单的梳洗过后,冷衣雪准备做早饭,冻得红肿的双手,在下冷水洗锅子的时候瑟缩了一下。她对寒冷和疼痛有些麻木,因为它们自从外婆离世后就太多了。
今天她刻意煮了面条,因为今天是十二月一日,她的十九岁生日。
冷衣雪把早饭摆上桌以后,她才敢出声,对着阿姨的房间提醒道:“早饭好了,起来吧。”
叫了四声,阿姨冷兰才从房间中打着哈欠出来。
早饭桌前,冷兰露出一副很刻薄的嘴脸,配上她的小眼睛,薄嘴唇和阴沟鼻子更加渗人。冷兰斥责冷衣雪:“瞎喊什么?做个早饭不能安静点?老娘被你吵死了。”冷兰瞪了一眼桌上的食物,不满地说:“不是已经有粥了,为什么还要煮面条?”
“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冷衣雪瑟缩着说。
“哦哟,克死自己母亲的纪念日,还有心情来庆祝。不学无术,也不知道什么叫丢人。”冷兰把桌上的面条推远,像是怕沾上什么脏东西。
十九年前的一个雪夜,怀着身孕却被男人无情抛弃的冷衣雪的母亲,在路边被一辆违章变道的汽车撞倒。司机下车查看被撞的女人,发现被撞的是一个孕妇,转身就走,跑上车急急发动,随后汽车扬长而去。
司机在发现四下无人时,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躺在血泊中的母亲。
那是十九年来最大的一场雪。血和雪,混合了一地撒在漆黑无人的马路上,母亲的热血流淌到地上,融化了从天而降的雪花,在一滩血水中母亲艰难地匍匐着。
“谁来救救我求求你,不论是谁,救救我”母亲发出声声悲鸣,却无人听见。渐渐地,她求救的声音变小了,最后只剩下喃喃:“只要救救我的孩子”血水逐渐晕染四周的雪花。周围寂静无声,只听见母亲的呻吟。
等到人们发现冷衣雪的母亲时,她已经去世,怀中抱着刚呱呱坠地的女婴,母亲的身上只有一件被血水染红的单衣,而女婴身上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衣服,被母亲紧紧地抱在怀里。下了整夜的大雪,雪花包裹了母亲的遗体和孩子的身体,如同一件白色衣服轻轻地覆盖过痛苦和死亡。
赶来的医生和护士撬开已经死去的母亲那环抱着的僵硬手臂,抱出了还在熟睡的女婴。
女婴的外婆收养了这个孩子,给她起名叫“衣雪”。为的就是记住母亲在那场大雪下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