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京城的喜庆之气未过,唯有卢府中挂起白色的幡布,置起了灵堂。
因为是家丑,在卢蕃的一番苦劝下,卢夫人没有将卢芃家法杖毙,只是禁足家中,不能走动。卢阳身体虚弱,懒得理这些庶务,家里的一切,卢夫人便都交给了卢蕃和王氏两夫妇去操持。
王氏等了多年,好不容易得了卢氏的托付,正打算摩拳擦掌,大干一番,好好表现一场。
等到打开公用的库房,想要支取东西的时候,王氏才发现,库房里空空如也,除了一间空房,竟然什么也没有。
现在这个差事就像烫手山芋一样,王氏如今接也不是,丢也不是。
卢夫人一向强势,多年把持着家中的中馈,虽然已经娶了两房儿媳,却始终没有放权。这次因为卢芳过世,她心中悲痛万分,无法自已,这才第一次将事情交到王氏手中。
王氏虽然有心作为,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面对空荡荡的库房,王氏只当是婆母在蓄意刁难。若是让她从自己私库里拿出东西来贴补,她无论如何却是不肯的。
卢芃害死了卢芳,卢夫人当然不会将事情交付给柳氏去做,但是府中除了王氏柳氏妯娌,再没有旁人。王氏心思一转,仍旧吩咐下人将库房锁上,又吩咐心腹去请了常用的大夫,自己则捂着肚子,装起了病。
等到大夫来诊断,说是王氏又有了身孕,只是胎象不稳,不能劳累,她便顺理成章地将钥匙对牌交还了回去。
于是第二波打击,又降临到了卢府。
拿着儿媳交回的钥匙对牌,卢夫人强撑着病体掌事。等到听说库房不知何时被人搬了一空,她气得当场晕厥过去。一时间延医买药,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卢蕃听了王氏私下里的话,心里更是多想了一层。如果没有意外,他将来是要继承卢府的,现在的情况也不知道是真的失窃还是假的失窃。听说除了地契和房契,家里公中的财物竟然荡然无存。
然而说起报官,卢阳却持反对意见。家中财物来路多有不明,丢失如此巨大的数额,如果引起皇帝的注意,只怕轻则流放,重则死刑。
在种种考量下,卢夫人不情不愿地拿出了自己的私房,低调朴素地简办了卢芳的丧事。谁知还没到头七,卢阳又出事了。
正月十五,王县令带着古月按旨到了皇宫。
巳时,古月被内监引着,到了天?阁。此地面圣的规矩,古月已经学得有些不耐烦了。她低调地梳了一个双平髻,头上点翠未戴,素面朝天,就这样伏在地上施了跪礼。
沐天德不过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一张方正的国字脸,颌下几绺长须,和沐乘风相比,容貌粗犷了许多。
因为不是正式朝会,只是见一个普通平民,沐天德便只随意穿了一件黑色常服,此刻斜倚在天?阁的坐榻上,低头翻看着一本书。
外面天色明亮,光线从琉璃天窗透射下来,但沐天德的眼睛微眯,仿佛书上的字看得极是吃力。
在天?阁见古月,说明沐天德并没有把这次见面看得很正式,正好古月也只打算过一个场面而已。
天?阁内没有坐具,古月看着内监拿来的蒲团,心里微微发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吃饱撑的,非要进京来找罪受。
她的家具设计图为什么还没有传进皇宫啊?这里不应该是国内潮流的最前沿吗?最好的东西为什么没有供应给皇宫?
她只想坐凳子,不想跪蒲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