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帝王的书房灯火长明,直到天色破晓,黎明到来。
除了贴身伺候的大太监,亦没有人知道那一夜的帝王做出了怎样的决定。
——
这个年节,似乎没有人过得高兴。
就连往年最热闹的阖宫夜宴,庆平帝都没了心思,走了遍过场便道自己有些累。
皇帝说累,底下谁还能有心思玩乐,说说闹闹两句就都散了。
大臣们倒挺高兴,往年都是陪到深更半夜的,
今年倒是能让他们和家人吃顿团圆饭。
江珩是在宁王府和江令仪一起用得晚膳,阖宫夜宴都没去。
江令仪看得出弟弟的兴致缺缺,打趣道:“知道你如今心都在缱缱身上,但跟阿姐吃顿饭也不至于如此难受吧?”
男人闻言才有了笑脸,是被江令仪这话逗笑的。
“阿姐,你说什么呢?”
江令仪看出点什么,“有心事?”
“你呀,才多大个人,别装那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有事你就跟阿姐说,别什么都自己一个人硬扛着。”
江珩实在没什么胃口的放下筷子,“阿姐,我……”
事在心里憋了好几天,他确实想找人说说了。
江令仪:“有事就说。”
“阿姐,我想去边关,换爹娘回京城。”
江令仪一怔。
江珩继续道:“我倒是不怕去戍守边关,也不怕吃苦,只是……”
只是他要是走了,她怎么办?
江令仪也是过来人,自然看得出弟弟的心思。
“此事确实难以两全,但若是你不想去,阿姐也有法子将爹娘接回京城。”
江珩仿佛听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什么意思?”
“江山不是我们家的,没道理一味地让我们家牺牲;朝廷还有那么多位军侯武将,总不能让他们白吃干饭。”
江珩黑眸微闪:“……这能行吗?”
江令仪的语气蛮横,“有什么不行的。”
“长平侯、永宁侯,个个身强力壮正当年,爹爹年岁大了,你又至今未成家,怎么看都不该是咱们家再去给他守什么劳什子边关。”
若是当今皇帝圣明,为明君鞍前马后也就算了;
偏偏她这位公爹是个糊涂蛋,好赖不分。
那她才不要她的家人去给他卖命呢。
长平侯、永宁侯确都是可用之人,这么想着,江珩便也有几分心动。
再稳重,骨子里也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比起冷冰冰满是肃杀之气的边城,自然更喜欢有父母亲人陪伴在身旁;
尤其是这几年一直和父母分隔两地,已许久不曾一家其乐融融的在一起用顿饭说说话了。
江珩不得不承认,
他也是俗世一凡人,贪恋着最朴实无华的人间至味。
江令仪知道他顾虑什么,“圣上会同意的;军侯一家势大,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如今边境还算安稳,不管是长平侯还是永宁侯,他们的本事戍守边关绰绰有余,你也别小瞧了他们。”
“可是姐夫要谋大事,咱家的兵权岂能轻易上交?”江珩不放心道。
“傻弟弟。”江令仪欣慰一笑,“掌握兵权看似在虎符,实则在军心。”
“以圣上多疑的性子,在他眼中,咱们好歹算是沾亲带故的自家人,总比外人可靠。”
江令仪不觉得江家不戍边便意味着失去了兵权;
戍边的将士们、乃至朝中很多的将军都是父亲多年来的心腹或一手栽培起来的得力干将,多年来一同出生入死的情谊,加上知遇之恩,可不是谁都能比的;
如今京外军畿大营更是江珩的地盘,军队上下唯他一人马首是瞻;
兵权在不在江家手里,不在于那一道虎符,更在于人心。
——
孟宅的这个年,过得显然比其他地方温馨和乐许多。
年夜饭的时候,春月忽地捧来一个锦盒,说是江世子特地让百里侍卫送来的新年礼物。
孟缱被两个姐姐打趣的羞红了脸,打开锦盒,里头赫然躺着一枚牡丹花簪,上等的红宝石经过能工巧匠的手雕成了朵朵绽开的牡丹花瓣,栩栩如生,精致华美。
然而当看到这枚簪子,在场的人关注的都不是簪子何等华贵精美。
不管什么金簪玉簪,银簪铜簪的,那可都是簪子。
大周的民间习俗,男子送女子以簪,那便是认定其为妻子的人选。
便是官宦之家,这风气也是被广泛认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