樵佘煌连同四位随行将领被下了天牢,消息传回了北漠,水镜烟中,樵苏一手搭在膝盖之上,两指之间夹着一张黄纸,雷楚云留下的,浅浅的字痕,一切都像流水一般,一去不还。
沧海锁住了蝴蝶,大洋的彼岸吹来一阵风,带着微微的血腥味,充斥在小渔村之中。
石村位于华坪府,是一个南海边上的小村。此时正是渔季,壮年劳力早成群结队地出海打鱼去了,留下的妇孺老弱也纷纷出去赶海,挎着篮子去近海的滩涂上捡拾一些贝类海藻,也好补贴一下家用。
村子一下子就显得空空荡荡,只有一些孩子追逐嬉戏,还有一些游手好闲的子弟游荡。海风静静的吹拂,小村宁静。有一些从远方赶来收海货的商人不时在村子里踱着,喝喝茶,晒晒太阳,等待每日傍晚船队归来后,在村口尚书坊下摆开集市。
村口有一棵古老的龙血树,亭亭如盖。老树下一口青石井与龙血树相互依存了百年,在海风凛冽土地盐碱的地方,这棵树竟然长得旺盛,开枝散叶,仿佛上天冥冥中告诉他们:此处是一块福地。
老树旁坐着一位少年,幼年的雷楚云。百年来,这个小小的村落里也多少出了一些人物,名字被供奉在村中的祖庙上。其中最杰出的,还是十年前的兵部尚书郭震。
郭震本是华坪府渔村里一个贫苦渔家的孩子,自幼父亲死于海祸,母亲靠着织补渔网补贴家用,和儿子相依为命。
四十多年前,沿海倭祸严重,东瀛浪人越海而来,大肆侵扰沿海村庄,所到之处烧杀掳掠无所不为。当时朝廷几次派兵剿灭都无甚效果,便采取了极端的措施——下令东海沿岸所有百姓后撤十里,焚毁沿海一切房屋,坚壁清野。同时,为了防止岸上有人私通倭匪,华坪府里也下了禁海严令:小帆不得入海。
一时间东海沿岸变成了白地一片。渔民没了房子,安稳的生活到了尽头,难民纷纷,渔民没了海,陆上哪里有足够的土地可接收这些海里上来的人?南海之畔本是三山六水一分田的地方,田地本来就稀少,更不够养活这些本来靠海讨生活的渔民。
陆上的农民对那些来和他们争夺土地的渔民充满了敌意,大规模的械斗时有发生;而那些渔民得不到妥善的安置,饥饿和疾病迅速蔓延开来,不时有渔民走投无路之下持械抢夺,揭竿起义,聚集饥民冲击官衙粮仓,甚或更有干脆逃下海去混在倭寇里的。
此刻,郭震出现了,怀着满腔热血将那些走投无路的渔民编入军队,利用渔民本身对海上生活的熟悉,迅速拉起了一支队伍,奉行“以战养战”的策略,从东瀛浪人身上获取粮食。三年后,那支号队伍几度扩编,赫然达到了数千人,无数次击溃了倭寇海盗的来犯。倭寇中听闻,皆心胆碎裂逃之不及。
然而,粮食始终是个问题,东瀛浪人,海盗渐渐平息,队伍没了粮草来源,自己吃的还不够,那些俘虏就更难安置——因此,郭震下了死命令:我军一律不受降,所有俘虏格杀勿论,所有获得的财帛按战功大小,就地平分,无功者无粮,饿死勿论。
因此,虽然全军个个拼力向前、作战时骁勇无比,但也杀戮成性,海面血红,透着血腥味,从倭寇到流落海上的贫民一无幸免。
而郭震本人虽然骁勇善战,谋略过人,但对于攫取财富却也毫不手软。每次灭了一股倭寇海盗之后,他都要率先将最珍贵的财富和最美丽的女子占为己有。短短数年间,便从一个贫苦少年蜕变成了海上暴君,一度占据了大东岛,扼守南海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