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问善没看她,一边打开纸巾,一边自顾自地说:“等我参与了实验,我是不是也会变成像冯姨你们这样的……怪物?”
冯姨的眼角流出眼泪,祝问善有些诧异她还会哭,毕竟冯姨现在看起来一点水分都没有。
她一边哭一边摇头:“不要,问善……很疼的……”
祝问善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你不想我变成这样对吧?”
冯姨咬着唇,艰难地控制自己的头点了点。
“冯姨,我也是这样想的。”
祝问善左手的手腕被冯姨握着,右手拿起镜子碎片,镜面反射了走廊上的灯光到她的脸上,一瞬间照亮了她漂亮沉静的眼睛。病毒纵横之后,偌大空洞的城市,每日每夜都能听到不同的哭声,但这双眼睛从来没哭过。
祝问善是不爱哭的,眼泪会模糊视线,让她看不清很多东西,比如——
冯姨脖子上的大动脉。
血液biu出,好像溅到了她的脸上,祝问善镇定地擦去,听到了一声无比熟悉而虚无缥缈的“谢谢”。
不客气,祝问善想,这么看来,杀人确实是顺手的事。
她把冯姨原本拉住她手腕的手放回去,给她掖好被子,像冯姨为她做了无数次的那样掖好,然后站起来,还挺平静地说:“我能尽的孝就是这样了,更多的……看我有没有命回来给你收尸。”
她站了起来,差点因为低血糖没站稳,视线模糊中看见张爷爷朝她笑了笑:“是不是该到我了?”
祝问善:……
“嗯……”祝问善把玻璃上的血迹擦在自己的衣服上,慢吞吞地说,“到了下面,你得好好感念我的恩德,帮我照顾冯姨。”
“当然当然,你是个大善人,是我的恩人!”
顺手把张爷爷和气球阿姨送走之后,祝问善后知后觉想到好像还有一个床位,只是那个人一直没说话,秉着好人做到底的想法,她踩着梯子上去一看,那床上的人早就已经死透,尸斑都有了,他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天花板。
祝问善沉默了一会,帮他把眼睛合上后又爬了下来,一边把手擦了擦,一边心想自己真是……太善良了。
等她出了这间拘留室,她忽然神智恍惚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脑袋里冒出来,那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但是祝问善还在发烧,又刚刚杀了人,脑子实在糊涂,想不起来了。
揉揉脑袋,祝问善来到边上那间拘留室,熟门熟路地开始撬门,忽然又觉得好像有更方便的开门方法……
啧,想不起来了,随便。
她进了屋内,有人从床上半立起身来,只看见她背光而模糊不清的身影:“你、你是?”
祝问善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染血的护士服,摸了摸领口,一本正经:
“看不出来吗?白衣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