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绣这一觉,睡到了中午,神清气爽。吃过饭,坐程超的车来到了绣厂。
绣厂大门开着,院里的雪还没化完,太阳一出,都成了泥水。
掀开门帘,屋里放着四五个煤球炉子,几个女人守着炉子绣花,时不时打个哈欠。
他俩一来,女人们精神了些,扫描程超半天,一个说:“张绣,这是你男人吧?长得真俊。”
另一个往外头看了一眼,“你男人在哪儿干买卖呢?小汽车都开上了。”
还有个啧啧两声,“你说说你,男人养着就行了,非干什么买卖?不嫌累!要是我,就在家里享福。”
张绣来过几次,跟她们认识,笑了笑,“陈厂长在吗?”
“厂长县里办事儿去了,二老板在,不过,里头有客。”说着,朝里头喊了声,“二老板,美女找。”
等了一会儿,里面门开了,出来个男人。大冬天就穿了件衬衣,扣子还解开了两颗,长得油头粉面。他瞥了眼张绣,似乎很不耐烦,
“半小时以后再进来。”
这二老板,张绣认识。听说,他跟了陈姐十多年了,陈姐负责内,他负责外,是陈姐的得力助手。
似乎,还有些不能明说的关系。
不过,这都和张绣无关,人家让等,就等呗,抬头瞥了程超,想让他随便找地方坐。
程超已经找地方坐了,随手拿起本缺了页的小学课本,慢慢翻看。
张绣凑过去,看大家的绣品。
一边看,一边闲聊,有个嫂子问,“结婚多久了,有孩子没?”
她绣的是幅荷花,挺精致的,是柜台卖得最好的一款。
张绣低头看手绢,“还没。嫂子,你这绣一块手绢,多少钱?“
“块儿八毛的,挣不了钱。”嫂子说。
“几天绣一条?”
“快了三天,慢了七八天,要是没空,十天半个月挣不了一块钱。不过话说回来,挣钱没够,你咋不早点生个孩子?“
张绣转了个话题,“这挣得不多。”
嫂子叹气,“我家里孩子多,能贴补上点儿,就行了。”
大家接过话,“挣点儿得了,还指着它升官,发财,换男人啊,哈哈……”
都笑。
里屋门又开了,这回,出来的是个女人,烫着大波浪卷发,时髦得很,她理理紧身小裙子,向二老板挥挥手,声音又甜又腻。
“走了,二老板答应人家的事儿,可不能反悔哦。”
这调调,除了刘芳,没别人。
刘芳下巴抬得高高的,和张绣擦肩而过,胳膊肘有意无意地,撞了她一下,一撩头发,抬脚就走。
路过程超面前,都快把腰扭断了。
程超翻了页书,头没抬。
“这几天刚开工,还没货,过两天再来吧。”二老板对张绣说完,就要关门。
张绣拦住,“年前,陈姐让我来拿货。”
二老板没说什么,转身回去坐下。
张绣跟进去,闻到一股腥味,加上窗户关得紧,又点着两个火炉子,很闷。
她不想多废话,拿出货单放下,“你可以问问陈姐,她说过,我拿多少货,都可以。”
二老板翘起二郎腿,往后一靠,
“年前是年前,现在真的没货,这样,我挺忙的,下次再谈。”
抓起电话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