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都爬山涉沟,一路荆棘而来,谁知越走前面越是无路,放眼所见尽为幽僻的大山一座连着一座,心里有些惊惧,便想打退堂鼓,原路返回。但是回望来路,已经处身在一片荒山野岭中,四周寥无人烟,半人高的野草漫山遍野都是,其时天边飘来一团黑云,黑云渐聚渐多,周围山岭慢慢变得模糊昏暗,已然回头不得,丰子都只好硬着头皮前行。
又走有多时,前面出现一座树林,丰子都但见偌大的一片树林,木高林深,里面黑沉沉的,也不知有多幽邃,山风怒号,时不时有些叫不出名字的禽兽在尖声嘶叫,吓得一激灵,不敢再往前走。抬眼四顾,除了黑暗重重压来,又哪里有甚出路?丰子都又是焦急又是恐惧,那山风呼呼耳边吹过,各种各样的奇声骇叫层出不穷,而树林黑暗里似乎有无数妖魔鬼怪在窥看,在伺机而动,天地间恍然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他再也支持不住身体的极度疲惫,身子一软,瘫坐在草丛里。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前方有人说话声响起,丰子都喜出望外,急忙拨开草丛往外看去,只见坡下有一条小路,两人一前一后而来,却是两名丐帮帮众。但听得前一人道:“你当真是瞧见点子往这边来了?可没有瞧错吧?”后面那一人道:“我怎能瞧错?那小鬼当真是往这里来了。他妈的,怎么一眨眼功夫,人就不见啦?”丰子都想道:“原来这两人是在追逐一个小孩来着。可不知那小孩是谁?哎哟,不会就是那个荆家小姐吧?她是憎恶叫化子的,见了肆意杀戮,要是她在附近,我这个小乞丐可就难免大难临头了。”便要爬起身来提醒坡下两人慎防那个荆家小姐的毒手。
又听得前一人道:“那小鬼曾经在渡口被殷在野带走,这个消息对我们丐帮来说至关重要,可万万大意不得,当下务须要先找到那小鬼,别让他落入旁人之手,现今他可是人人欲得的奇货。只是我至今不明白,殷在野为什么要带走那小鬼?其中可有什么关连?”后一人道:“依我说,那小鬼莫非是他的儿子或是晚辈?”前一人摇头道:“不会,那年殷家被诛,听说除了殷在野外,没有人能逃了出来。”后一人愤然道:“这是活该,谁叫殷家勾结倭寇为非作歹,致使武林同道所不齿,天人共愤!”接着又问道:“你说江边神庙那两个人的死,是不是姓殷的所为?”前一人道:“那殷在野虽然手段凶残狠辣,手底下历来没有一个活口,但是听说他从来不杀不力之人。江边那两具死尸通身透黑,块块肌体脱落,应该是贵州百草门的杰作。”后一人哈了声,说道:“嘿,贵州百草门也掺进来啦,看来人人对那个传说是欲得之而后快。”前一人叹了口气,说道:“唉,现下我们丐帮正是多事之秋,官府又在旁边虎视眈眈,若是殷在野先行被莲花堂找到,只怕……”顿住不再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
丰子都此刻方知殷先生的名字,想道:“原来他们口中的那个小鬼便是我自己。”不由得吃了一惊,然而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什么时候曾得罪过这些江湖帮会?又为何人人都是因为殷先生而要捉拿自己?甚至官府衙门也是一样。当即紧紧地趴在草丛里一动也是不敢动一下,又暗暗道:“原来殷先生身世如此奇特。怎的这许多人都要寻找殷先生?难道就是因为殷家曾经勾结过倭寇?都这么些年了,又何必苦苦相逼?”他年纪尚小,自然不明白倭寇的毒害,只是觉得殷先生为人不错,这许多人要加害于他,甚为其愤愤不平而已。
这时,一名丐帮弟子突然大声喝道:“是谁?鬼鬼祟祟的?赶快给大爷滚出来。”丰子都又是吓了一跳,以为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正要爬起身来,只见那名丐帮弟子“嘿”的一声,挥动手中竹棒,跳入旁边草丛里,登时松了口气,这两人尚没有发觉自己,只是那边草丛里莫非也隐伏着有人?
但见那片草丛里一阵混乱,那名丐帮弟子大声吆喝,手中竹棒此起彼伏,斗得甚是激烈。另一名丐帮弟子见状不妙,拨出腰间朴刀,一声呐喊,也冲入那半人高的草丛,加入战团。只听两人叫喊声一声紧过一声,那些草叶碎梢四处飞迸。堪堪过了片刻,突然间一人长声惨呼,一柄刀高高抛了出来,划了个弧线,远远掉入树林里,跟着听到另外一人骇声叫道:“原来是你!你们……啊!”“啊”字刚吐出一半倏地无声,显然也是遭了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