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所有人,目光顿时齐刷刷望向这边。
不知为何,气氛竟似乎突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毕竟谁也看得出来,老祖宗尽管极尽威严之态,面色波澜不惊,可言语中,终归掩饰不住几分不悦。
更何况,今日前来观礼的,无论皇子亲王或宗亲勋贵,或文武百官,谁又不是心知肚明……
这狂悖小儿,当初于临州府公然宣讲那什么“知行合一”学说也罢,于太子府慷慨激昂骂得那庄书墨狗血淋头,颜面尽失晚节不保,被迫辞去太子师一职也罢……
早已惹得当今太后心中不喜,颇为介怀。
毕竟老祖宗,这辈子可是对那京城大儒庄老先生,推崇赏识有加。
对其倾尽近二十年心血,带领门生弟子所着之《杂草集论注》,更是奉为至宝爱不释手。
可谁知,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旷世巨着,到了这狂悖小儿口中,便成了狗屁不通的烂文章。
这让老太太如何能快乐嘛?
更不用提,此次澄州民变一案,闹得天下皆知舆情失控,更绝对算是彻底触了老太太的逆鳞。
王修倒是不以为意,甚至还有点受宠若惊。
可没想到,不等他老老实实回话,皇帝却是面色微微一变。
微微上前一步,搀扶着老祖宗的胳膊更亲近了些,面带笑容,“娘,此子正是王修。”
“景阳那丫头的夫婿,您老人家的孙女婿……”
这句话看似平平无奇,可只字不提他王老爷这些年为朝廷所建之奇功,不提其国公的爵位头衔,却只说其皇室女婿的身份,倒属实耐人寻味。
然而,话未说完,却见老祖宗脸色微微一沉。
似乎几分不耐烦,只是一摆手,制止了皇帝继续说下去。
略显浑浊的双眼,目光依然幽幽停留在他王老爷身上,“老身年纪大了,向来深居仁寿宫,也多少年都不曾关心过朝廷之事了。”
“且虽如今忝为皇太后,可说到底,终究不过一见识浅薄的妇道人家。”
“这些年最大的念想,也不过心平气顺地过几天安生日子,然后便去地下侍奉先帝。”
“可唯独对楚国公的名头,早已如雷贯耳呐。”
声音依然不急不缓,波澜不惊似乎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感怀述说着些无关紧要的往事。
“献细盐提炼之法,让大康朝廷从此再不受北方虎狼庆国的牵制盘剥;才学比试,一人独战南楚数十位精锐学子而全胜,扬吾大康国威;灭宋吕南诏两国,开疆拓土……”
“细细想来,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经天纬地之奇功?”
一声轻叹,“特别是与北方庆国,居屿关生死一战,楚国公更可谓是匡扶社稷于危亡。”
“否则,不仅老祖宗上百年的江山基业,即便不至于山河破碎国之不存,恐也只能迁都南下,从此偏安一禹,不得不沦为虎狼庆国刀俎上的鱼肉。”
“就连老身,也只能随着皇帝与满朝文武南迁。”
“本宫这把老骨头,经不起那样舟车劳顿的折腾了,更不必说,迁都南下还极可能水土不服……”
“哪还有今日,能在这安生过着寿辰,能与儿孙与满朝文武,一起热闹热闹。”
“因此说起来,老身还当为自己,也替皇帝,替大康成千上万的百姓,好好感谢楚国公才是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