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婶苦涩一笑:“乡里人都认为,赢了的人便是真师,可我却在那人死后,做了个怪梦。我梦见一位刚正的鬼差指着我破口大骂,骂我瞎眼心盲养了个祸害百姓的邪魔,毁了他百年道行,害他魂飞魄散。还说我们如此作为必遭报应!”
“我怕极了,每夜都不敢闭眼,一闭眼就看到那人血淋淋的身子……”
她突然看向怀滢:“主事,你知道吗,怀疑是种很神奇的东西,只要一点,只要种下一点怀疑的种子,它早晚都会长成苍天大树……我发现了儿子的秘密……”
“那天,我死了,因为惊恐失足落崖。”
“我去过城隍,在赶往地府的黄泉路上被人叫住,那人说我阴德深厚,应登天界。我问那人我何处来的阴德?那人说,我以己身之死,诛灭邪魔。”
“……我立刻想到了我儿子。我问他,我儿子呢?那人说,儿子因受不了打击,一根麻绳搭上横梁,吊死了。我听到他感叹,若非是我使得儿子自缢,这邪魔还要再害好多人呢……”
钱婶捂住胸口,又哭又笑。
“我问他,那我儿子死后会如何呢?他说……他说……不敬鬼神、不孝父母、枉害他人,当浸入血池,永不得脱。”
怀滢怎么也没料到,钱婶竟是因此飞升,这清清楚楚的功过帐,对为母者却是讽刺至极。
“你想救他出来……”
钱婶毅然决然道:“是!哪怕不做神仙、哪怕我自己下地狱!”
“可是好巧不巧,那黑脸汉子的哥哥便是掌管血池的鬼差,他记恨我儿,任我如何苦求都不肯放过。我只好把所有俸禄、还有您的承诺的丹药都拿去打点上面的人,这才把他调到了别处……”妇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主事啊,我真的是没办法了!锦华仙子说了,若是我不请辞,便要调黑脸汉子的哥哥回去,他若是回去,哪还有我儿子的好活!我知道您觉得我粗鄙泼辣、斤斤计较,可我勤勤恳恳干活儿,对您也算是忠心耿耿了!”
这话用尽了她所有的气力,说完便歪在地上,自嘲地笑着。
“说来好笑,人人骂我儿子旁门左道,所得皆是不义之财,该有果报。可我本本分分当差,日日辛劳,所得却抵不过别人偷奸耍滑的十分之一。我看着他们风光,想着儿子受苦,都不知道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
说完,朝怀滢重重磕了几个头:“请主事仁慈!请主事仁慈!”
怀滢受不了这苦戚戚的场面,道:“罢了,你也是不得已,这丹药……你拿去吧!”
妇人看着怀滢手上的丹药,感激涕零,又磕了一个响头。
“主事,您的大恩大德,小人无以为报……”她犹豫了下,正色道,“主事,容小人僭越说一句,右摄提不是您该呆的地方,您还是走吧……”